“可是区中郎……”
“不用管她。”谢九龄垂下眼帘。
神机营收拾停当,立刻重新行军。崔狻在旁边看着谢九龄,见他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便不敢提区百川之事半个字,一路狂奔往南郡去。
但东南郡之间有剑南道群山阻隔,万山重叠,悬崖峭壁,实在不是轻易可以穿越的。他们风尘仆仆地连赶一天一夜,也只抵达了东南郡交界。
妙华公主通过灵枢传信过来,说舟车劳顿她吃不消了,要求休息,谢九龄这才下令神机营在山村停靠。
别说妙华公主千金之躯,连崔狻都觉得疲劳了,谢九龄竟没叫一声苦,这实在反常。
晚膳时分,妙华公主以过于刻意的轻快语调提出,要尝尝民间的饭食,用一锭银子和附近的农家换了几桌酒菜。但毕竟是山民,就算尽力操办又能有什么珍馐佳酿,不过是腊肉山菜炖成一大锅,一盆在灶里焖熟的芋艿,再加一壶浑浊的绿酒。
萧陌官阶高些,和他们同坐一桌,几筷子将腊肉吃光,才问道:“几位怎么都不动筷?”
谢九龄嗯了一声,夹了片离自己最近的叶子,默不作声地嚼着。妙华公主也尝了一口,撂下筷子:“粗茶淡饭,实在难以下咽。”
萧陌乖觉道:“那下官去打点野味,给殿下尝尝。”
妙华公主略一颔首,萧陌马上抄起弓箭,拽了拽崔狻:“走,去打几只山鸡兔子,添两个菜。”
崔狻道:“你带康欲染去。”
萧陌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隔着两张桌子喊道:“康校尉——跟我走一趟。”
等萧陌离席走开,崔狻便夹了片茄子放进谢九龄碗中。谢九龄一向不肯吃茄子,嫌弃此物粘腻,而这农家炖出来的茄子又格外软烂,连崔狻看着都没食欲。
但这回谢九龄眼也不眨,就将茄子送进嘴里。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萧陌和康欲染从林中钻出,竟然抬回来头山猪。猪头已经被人以怪力拧掉,血淋淋地提在萧陌手中,惹得他嫌弃不已。康欲染将野猪扔在空地上,借了农家的柴火,升火烤起山猪来。
妙华公主兴致盎然地上前凑趣,谢九龄依旧坐在原地,崔狻夹什么就吃什么。
“谢九郎,你过来看,康校尉徒手打死了山猪,真是惊人的气力。”妙华公主踱步回来。
谢九龄盯着眼前的陶盆,目不转睛:“确实如此。”
崔狻忙道:“殿下,谢将军不胜酒力,我先带他去歇下了。”
妙华公主道:“滴酒不沾就醉了,罢了,今日本宫姑且容他醉一宿。明日必须让他精神抖擞地出现在阵前,明白么?”
“末将告退。”崔狻将还拿着筷子的谢九龄半拖半抱,带回营帐。
谢九龄一言不发地坐在榻边,崔狻给他更衣的时候,连手都不抬了。崔狻心头火起,将他剥个精光,伸手就掐。
谢九龄一个激灵,总算抬眼看他:“蛙声雀鸣,荒村野店的,小狮子还挺有兴致?”
“终于肯说话了?”崔狻捏住他的手指,“他又不是你儿子,值得你如此牵肠挂肚么?”
谢九龄扯扯嘴角:“我不是个好师兄。”
“他也不是什么好师弟,扯平了。”
“我确实不怎么关心百川,一心只投在甲术上。”谢九龄低声道,“我虽然不曾看轻百川,但确实没将巧师放在心上。百川最憎恶的,应当就是我这个盛气凌人的师兄了罢。”
“我从前还看不起机关师呢,但现在你让我见识到机关术的厉害。”崔狻握住他的手摇了摇,“他呀,拿的出手的作品还没几件,就叫嚣着要世人的崇敬,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但如果我多夸夸他,也许他就心满意足了。百川父母双亡,难免依赖我和师父,但师父素日里都在闭关礼佛,而我更是粗心大意……”
“十六七岁的小崽子都不知道天高地厚,等他在月下瑶台也吃瘪,自然会灰溜溜回来了。”
谢九龄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低头来亲他:“良辰美景,别辜负了。”
“你刚才才说这是荒村野店……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