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龄不动声色道:“哦,这是何物?”
“是方才偷袭我们的人所用的机巧设计图稿。”妙华公主将纸张展开,“其内部构造精妙,专为克制机甲而造,不似他人为构陷区中郎而临时作伪。”
“但也说不定是区中郎画完画稿后,保存不当,被人偷偷学去。”谢九龄平静道。
妙华公主沉默不语,跪在她身后的詹思却叫道:“公主殿下,这区中郎是谢将军的师弟,谢将军惦念兄弟情谊,定会从轻发落,但私通敌军,事关重大,论罪当斩啊。”
谢九龄抬起一只手,示意他闭嘴:“百川,你可有不慎遗失过设计图稿?”
区百川干巴巴道:“我画完了就扔在一旁,很久没注意过,兴许就被哪个仇视我的甲师偷去,献给敌军,好告我一个杀头之罪。”
“你!”詹思目眦欲裂。
妙华公主道:“行了,此事疑点重重,需要仔细审问。但支援南郡不可耽搁,我们先上路,此事等查清再议。”
“殿下!这事的来龙去脉清清楚楚,区百川确实私通外敌。若非如此,他身在神机营中,为何要制作针对机甲的兵器?而且,而且除去这图稿外,他身上还有敌人的信物!”詹思连连磕头,“他身上有一枚香囊,绣线天丝制成,和方才找到的机巧内的丝线一模一样!我经常见他在无人处偷看这枚香囊。”
萧陌为难地瞥了一眼谢九龄,抱拳道:“区中郎,得罪了。”
他从区百川的袖管里摸出香囊,呈给妙华公主,后者接过香囊端详一番,咬唇道:“这天丝……唉,先将区中郎关押起来,等南郡战事了解,再仔细审问定罪。”
甲师们立刻搜出区百川身上的工具,推来机关囚牢,将他关入其中。期间区百川一言不发,被推搡也不反抗,行尸走肉一般。
崔狻无可奈何道:“萧子深,你负责看守区中郎。”
谢九龄叹了口气:“有公主主持公道,我也未能徇私,这结果可能服众?如果没有异议,我们便启程往南郡去罢。”
萧陌领人推着那一人来高的机关监牢进入青蚨母甲,谢九龄便一直用余光注意那里,崔狻低声说道:“好了,我特意指派萧子深去看守他。萧子深心软,不会让人欺负他,也不会让他饿着伤着。”
谢九龄顺着他的意思进入舱内,刚坐下又站了起来:“不行,我要和百川呆在同一间舱内。”
“那这台青蚨怎么办?”崔狻问道。
“换萧中郎来开!”谢九龄拎着衣摆,快步冲下舷梯。
萧陌被赶到这台青蚨内,和崔狻大眼瞪小眼,后者沉默良久,道:“不行,那小祖宗不能离人,我得和他呆在一起。”
萧陌哭笑不得道:“还不如直接把区中郎关在你们这里。”
崔狻拍拍他,越过他走了出去。
谢九龄将所有人赶出舱门,见崔狻走进来,只点了点头,径自向区百川道:“你暂且委屈几天,那几个甲师当众告状,我和妙华公主都不得不秉公处置,以免扰乱军心。等过了这一阵,我想个说法赦免你。”
“你别想了。”区百川冷言冷语道,“我确实做了,还倾慕魔教的女子,如今被他们当众捉住,百口莫辩,罪无可恕。”
“你别胡乱承认,私通外敌是斩立决的大罪。”谢九龄斥道,“那枚香囊不要再留着了,对人便说……”
“说你弃暗投明,投靠阆风苑,成为我等的得力大将。”有人抢在他前头说到。
那声音连嘶带喘,犹如垂死,崔狻却浑身汗毛竖立,伸手就去拔刀。
刀尚未出鞘,便有一束无形天丝缠住了崔狻的手腕和脖颈,将他的手臂勒出血口。一名弱不胜衣的男子慢慢走入舱中。他眼前罩着条灰巾,猛一看像是甲师们佩戴的灵枢带。
但崔狻看到他手中的竹杖才明白,他不是甲师,却是个瞎子。
谢九龄平心静气道:“郎君就是月下瑶台的主人?”
“我?”来者像听到笑话一般,扶着胸口微微躬下身躯,“我不过是侍奉仙子的痴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