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些船吃水极浅,恐怕没有装载供给灵枢动力需要的煤炭或延川石液。”
归海先生欣然笑道:“看来百川琢磨出了雷击木的新用法,连我都百思不得其解。不如我先去翻翻藏书,等有了头绪再叫你来?你们长途跋涉,应当累了。”
崔狻清清嗓子:“累倒是不累,就是一宿没吃饭,有点饿。”
“后山便是灶房,应当还有些菜肉。”
崔狻一愣:“先生不是修佛么,我们在这吃荤不会妨碍先生的功德么?”
“师父修的是诚心,自然不妨碍。”谢九龄快言快语道,“但是师父,我还有一事相求。”
归海沉虹哦了一声,谢九龄推开坐椅,站起身来,沉声道:“我想请百川下山,暂且随神机营行动,直到我们击退南遂水军为止。”
归海沉虹沉默片刻,低声说:“九郎,百川和你不同。他一心专精机巧术,虽然阴差阳错造出了与战船类似的机巧,但他终究不是甲师,帮不上太多。”
“但东郡情势紧迫,唯有百川下山襄助,我们才能将损耗降至最低。”
“一个巧师,若要入世,必受尽轻蔑怠慢。我不求你们两个显达,只求你们平安自得,不受委屈。”
“师父,百川是我唯一的师弟,我们从小一同修习,情同手足。有我在,神机营中无人敢欺辱他。”
崔狻也忙抱拳道:“神机营中,谁要赶轻慢这个孩子,我打掉他十颗牙!”
归海沉虹按按额头,叹道:“你容我想想,也问问百川的意见。好了,快去吃些东西,别饿坏了。”
被变相扫地出门,谢九龄倒也不恼,转弯往院外走去。可惜灶房离居所尚有段距离,他走了没一会就扫了兴,找了个秋千架坐下不肯挪动。
崔狻太明白他的心思,咬着牙在他面前蹲下:“走,我背你过去。”
谢九龄立刻伸出两条手臂来,搂住他的脖子:“不枉我对崔郎情深一往。”
“再这么懒下去,早晚你这两条腿要废了。”
“那崔郎背我一辈子。”
“我又不是你的马。”崔狻啐道,“你要是走不动了,我顶多把你搬到那个什么升降轨上,要我背你,做梦。”
谢九龄怡然自得地回答:“那也不错。灶房在那边。”
崔狻一到灶房,先看见一座巍峨的废物山,高高矗立在灶房屋后。那山足有百丈高,废弃的木材、残破的机关,甚至破衣烂衫层层叠叠,微风吹来,摇摇欲坠。
“你们、你们怎么能把废料堆得这么高?”
谢九龄咳了两声:“就是勤学苦练,时常有失败品,日积月累就成这样了嘛。”
崔狻侧头看他那双削葱似的手,心道一个瘸子、一个娇生惯养的瓷人,加上一个疯跑的小混蛋,确实不会有人处理这些废物。
但他一个外人,才住几天,何必插手?于是无视这座废物山,径直进灶房里去了。
镜湖居的灶房也不愧是镜湖先生的灶房,琳琅满目的机关,高矮媸妍各不相同。崔狻将谢九龄放在灶台上:“哪个是升火的?”
谢九龄指了指他正坐着的这台:“大概是这个罢。”
崔狻火冒三丈:“什么叫大概!你自己家的炉灶,你都分不清么?”
谢九龄心安理得道:“镜湖居的饭食,一向是百川负责。这些炉灶也都是他造的,我分不清。”
“我现在就生火把你烤熟算了。”崔狻恶狠狠瞪他一眼,“去那边凳子上坐着。”
他自己摸索了半天机关的用法,才从菜筐里挑了几棵发蔫的青菜,择开洗净,放在一边。谢九龄笑眯眯道:“我帮不上忙,要不先去外面坐?这里烟火太重,熏得我不舒服。”
崔狻立即从米缸舀出米,倒进盆中,加上一瓢水,放到他脚边:“把米淘了。”
谢九龄不情不愿地用锦带系好衣袖,把双手放进淘米盆,揉搓起来。崔狻又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切腊肉。等他把菜肉都料理干净,就准备下锅,回身一看却气了个半死。
谢九龄一双手在淘米水中轻轻飘荡,压根没有伸到米中去。崔狻咆哮着夺回淘米盆,自己动手淘洗:“我叫你淘米,没叫你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