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中郎,谢将军,您行行好,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崔狻一把男儿泪都快落下来了。
谢九龄伸出手来,使了个眼色,崔狻忍辱负重握住那只手:“让我死个明白罢。”
“真乖。”谢九龄笑道,他正要说下去,视线却落在床上一块五彩斑斓的东西上,于是话锋一转,问道,“那是何物?”
崔狻低头去看,只见是藏在袖子里的机巧船,不知怎么掉了一只出来,正好躺在谢九龄的枕边。后者用两根手指拈起这条船,好笑道:“崔郎对机巧也感兴趣?”
“不是,我就是看它好玩,顺手买下了。”崔狻挠挠鼻尖,“这船可以自己行驶,还会放雷电。”
“什么?”谢九龄沉下脸来。
崔狻重复道:“我说它可以自己行使,还会放雷电……等等,它竟然和南遂的寇船一样!”
谢九龄紧紧抓住他的手,急切道:“快演示给我看!”
崔狻连忙找来洗脸的银盆,将茶壶里的水都倒进去,将那两条船一并放入,拨了一下。
两条船纹丝不动,如落叶似的安静地浮于水面。
崔狻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在那个卖货的老叟手里明明开得飞快,难道他掉包了货品?”
“崔郎稍安勿躁。”谢九龄披上外衫,走下床来,“你再仔细想想,当时他是怎么做的?”
崔狻的目光落在水盆上。清水如镜,将他疑惑的脸拓印得清清楚楚。他喃喃开口:“是泥水。他用的是泥水。”
谢九龄抿唇笑道:“我懂了。”
他走到桌案前,捧起一只木匣,从中捻出几撮细**末,洒进水中:“然后他做了什么?”
崔狻用手指拨了一下小船,顿时有股略带麻痒的刺痛感顺着手指爬上来,吓得他连忙撒开手。那只船登时如受惊的马匹,蹭地撞向另一条船,周身火花闪烁。
谢九龄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崔狻一头雾水:“你懂了?那是什么玩意?”
谢九龄没看他,摩挲着怀里的盒子:“是盐和泥灰。这船需要在有大量杂质的湖、海水上才能发动,它产生雷电的道理也和这水有关。”
崔狻大喜过望:“你破解了寇船的秘密?”
谢九龄正色道:“还没有,我只想到如果换成净水,寇船或许无法运作。但寇船为何能借污水生成雷电,又该如何将海水排净换成净水,我完全没有头绪。”
他垂首看着打得难舍难分的两艘机巧船,沉吟道:“或许造出这机巧船的巧师,有破解之法。身为巧师,竟能造出和南遂战船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作品,定是个难得的人才,只但愿他和南遂军没有联系。”
崔狻张张嘴,没说出话来。谢九龄却抖了抖被泼溅的水打湿的衣裳,露出不悦的神色:“这船溅得我一身污水,着实可恨。崔郎,快让他们停下。”
崔狻讷讷应了一声,赤手去捉两条船出水,被雷火打得两手都麻了。好在他们一离开水,便不再放雷,崔狻的手姑且还没被烤熟。
谢九龄低声说:“虽然这巧师不爱干净,但我们还是要去拜访他,问出这船的构造。给我看看,上面应该有巧师的纹章。”
崔狻攥紧小船:“别看了,不可能找到。”
谢九龄笑道:“凡是有名号的机关师,朝廷都能问到行踪,你给我罢。”
崔狻不情不愿地将船递给他,谢九龄将那船翻过来,怡然自得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嗯?”
“镜湖先生此人,真实存在还是传说杜撰都未可知,我此前奉命入山找他,都没有寻到蛛丝马迹。”崔狻苦笑道。
谢九龄却是副哑巴吃黄连的苦模样,半晌才回过神来,轻声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罢?”
“你又知道什么了?”
谢九龄拎起自己的革带,从革包中掏出一条墨玉,塞给崔狻。
那是一枚印章,通体素洁,没有纹饰。但玉质温润,触手生温,是上等玉料。崔狻将它翻转过来,章上刻着三个小字。
镜湖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