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龄眯起眼睛:“不要和他为难。静王害我是顺便,目的是为了夺嫡,可我参与夺嫡之争又有什么好处?以你我的才能,什么都不用做,无论最后登上大位的是谁,我们都是重臣。贸然卷入其中,不仅得不到好处,更有可能粉身碎骨。”
“可是他想害你,就那么算了?”崔狻不服气道。
“自然不能就那么算了,只不过我们没必要明着与静王对敌。”谢九龄以扇子掩口,低笑道,“皇子之间的斗争,便让他们自己去解决罢。我写封信,提醒阿耶嘱咐门生几句,也就罢了。”
崔狻来了兴致:“嘱咐门生什么?”
谢九龄眉眼弯弯道:“自然是与门生闲谈风月,再‘无意间’提到静王交游甚广,不论贫富贵贱,颇有古君子之风罢了。阿耶的门生,有几位东宫官,想来也会说给太子知道。”他对崔狻耳语道,“之后的事,可就与我们崔谢二姓无关了,你说是么,子狩?”
崔狻哑然失笑:“拿太子去对付静王,你真够坏的。”
谢九龄不以为然道:“静王诚王本就是东宫心腹大患,就算没有这句闲谈,太子也不可能放任二王做大。好了,静王快进关了,我们赶紧出去相迎,不要失了礼数。”
崔狻只好挂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和他一起恭恭敬敬地到城门前迎接静王。
静王姗姗来迟,架子却颇足,待神机营北防线的高阶将士都在城门前聚齐,被几台两仪甲拱卫在中间的一台运输甲,舱门才缓缓开启。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辆装饰华美且香气扑鼻的机关马车,从舱门内驶出。
崔狻不由得瞠目结舌。
在运输甲里面放一辆马车,固然算不上太占地方,但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何况这马车装饰得如此妩媚张扬,不像谨慎的静王平日的做派。
“静王殿下?”谢九龄也有些狐疑,他忽然提高声音唤了一句。
马车茜红色的车帘应声掀起一角,露出静王的脸来。
当今圣人一共三字,年纪最大的太子今年才迎娶正妃,序齿第二的静王就更年少了,不过二十二三岁,但言谈举止一向老成庄重。可今日的静王,神气却较往日大不相同,藏不住的愉悦中还带着一丝倨傲,好似遇到了什么千载难逢的幸事。
平心而论,圣人的后宫姹紫嫣红,美人们生下的皇子个个也都相貌不错,二皇子虽然是个懦弱的小白脸,但皮相还说得过去,气度也确实不凡。
但不管他好看不好看,光凭他押运粮草来迟,崔狻看他就面目可憎,其他将士也没甚么好气儿。偏偏静王浑然不觉似的,还对他们假模假式地道了个歉:“谢将军,崔将军,本王的姬妾弱不禁风,因此本王不便下车,还请见谅了。”
车内确实还有位身着缃黄衫子的女子,就坐在静王身旁,只是被车帘遮住看不清面目,不知是何等倾城美貌,迷得静王连礼节也不顾了。
崔狻嗤道:“怎么静王到战场上,还带姬妾同行?若是营中人人都带女眷上战场,这仗也别打了,都坐下来看唱歌跳舞得了。”
静王听了这话,竟然能忍住不发作,假惺惺道:“崔将军误会了,这位娘子原不是靖王府姬妾,是陇州青楼的名妓。本王与她一见钟情,所以为她赎身,因无处安置只好暂且与本王同行。”
谢九龄笑道:“殿下艳福不浅,羡煞旁人。莫非押运路上几日拖延,就是因美人在侧,所以走不动了?”
“谢将军此言差矣。陇州山路难行,而且两军正在交战,本王为了稳妥,所以走了最安全的路线,这才晚了。希望两位将军看在本王一片好心的份上,多多包涵。”静王道,“运输甲内,户部拨发给神机营的两月的粮草与材料,已经尽数运达,还请谢将军这就收入库中,着人看守罢?”
谢九龄却笑眯眯道:“辛苦殿下了,来人,将静王殿下押运的粮草清点清楚,一石一斗都不能错记,将记录的账册呈给殿下过目后,再运粮草进城,然后另辟粮仓存储。”
静王脸色一变:“谢将军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担心本王克扣军饷,或是以次充好?”
谢九龄轻轻摇着扇子,满面笑容道:“臣不是不信任殿下,只是,交接清楚,对臣和殿下都好,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