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先贤名讳,你就是看我孙子的字起得威风凛凛,心里妒忌罢了。”崔太师得意洋洋道,“好孙儿,这字你满不满意?”
崔狻自诩比他祖父多读过几本书,起码不是睁眼瞎,姑且晓得孔圣人名字,也晓得要是起了这么个字,自己一辈子都要让所有文臣笑话,当即无视他祖父的炽热目光,转向谢太傅跪下去:“恳请谢太傅为晚辈拟字。”
他当场“变节投敌”,惹得在场观礼的人都笑起来。他低着头也能感受到太师锋利如刀的视线,,但他万万不想留给众人一个天大的笑柄,只能硬着头皮假装听不到对方压抑着愤怒的呼吸声。
宣礼太监也未曾见过此等场面,竟然忘记阻拦崔狻。
好在谢太傅没有为难他,想了想便说道:“太师虽然文采不佳,但本意是好的。太师定是希望你成长为狻猊一般威风凛凛、刚正不阿的豪杰,既然如此,我便依着太师的意思,为他稍加润色罢。”
崔狻拱手一礼,等着他往下说。
“狻猊是上古神兽,汉时西域进攻狮子,被附会为狻猊,自此狮子也称狻猊。狮子威震百兽,勇武且善于狩猎,你身为三品武将,也应如狮子——狻猊一般能征善战。我想太师的用意,便是如此。”谢太傅有条不紊道。
崔太师吹胡子瞪眼:“错倒是没错。”
“既然如此,”谢太傅沉吟片刻,“你便以‘狻’为名,以‘狩’为字,金狮善狩,取字子狩如何?”
“你少自作主张,我孙子才不会用你起的字。”崔太师张牙舞爪。
崔狻当机立断,朝谢太傅拱手道:“晚辈多谢太傅赐字。”
谢太傅看向面色铁青的崔太师:“呵,不用我起的字?”
崔太师火冒三丈,只是不敢当着众目睽睽,在太庙行凶。崔狻暗自庆幸了一下,目光正直地看向香炉,避开与他视线相交。
宣礼太监捧来纸墨,请谢太傅写下了子狩二字,奉给天子请他过目,崔狻的字自然就是这么定下了。
谢太傅给崔狻拟字顺手拈来,看回谢九龄那边时又犯了难。他清清嗓子,问道:“珠郎,耶耶恨不得将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你,这些字的寓意都很好,但你的字能只有一个,我不知道选哪个才是最好的。不如你从我最终选择的这五个名字里,抽取其一,定为你的字。”
先是崔狻变节,再是太傅抓阄,宣礼太监头一次见这么不合礼数的场面,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看向天子。后者笑容满面,却没什么反应,算是默许了太傅的举动,宣礼太监只得接过太傅手里的纸笺,送到谢九龄面前。
谢九龄垂眸一扫,选中了一张,将它翻过来,朗声念道:“字为‘长生’。”
谢太傅大喜过望,拊掌笑道:“竟是长生,妙,妙极了。”
他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咳嗽一声,端正衣冠,严肃道:“你以九龄为名,以长生为字,你的名字没有冀愿你文武成就的含义,我亦别无所愿。我与五娘子,不盼你飞黄腾达,不盼你养老送终,父母之心,惟愿你长生无忧。功名利禄,都是锦上添花罢了。”
谢九龄笑道:“抽中此字,定是天神回应爷娘的心愿,许诺我与爷娘都长寿安乐。”
天子含笑道:“珠郎言之有理。太傅爱子之心感动天地,珠郎定然一生安康。”
宣礼太监请太傅再次写下了长生二字,和崔狻的字一并拿去给在场宾客展示,再奉入太庙请祖先过目。崔狻和谢九龄则被推到殿前,一起为殿内的神主焚香祭天。
太庙前喜气洋洋
,和乐融融,没有人会特地在这个时候寻人晦气。唯独崔太师小声嘀咕道:“乡野村夫才喜欢给儿孙起这种名字,田里的泥崽子随手抓十个就有三个叫长生,哪像世家子弟的名字?还有什么子瘦子肥,哪有我起得好听?”
崔狻耳朵动了动,假装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