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已经迟了,从那些蝗群远远浮在河面上,到机甲登城,不过是弹指之间。守城的军士根本来不及反应,哪怕是一支精神抖擞的尖兵,也不可能在这瞬息间,作出完美的应对。
卫兵艰难地将视角转向河流,那条河上的污泥蝗群,也是敌人的兵甲——一艘艘漆黑的船舶,船体极轻,吃水极浅,即使满载机甲,也好似轻飘飘的落叶顺流而下,眨眼间就抵达面前,是炮火都追赶不及的极速。
南遂所有的最快速的战船,从金川顺流而下到烽城门下,最快也要一炷香的时间,完全来得及应对。但今日所见的船,瞬间百里,根本闻所未闻。
这支狰狞可憎的敌军,仿
佛天降神兵,拥有凡人望尘莫及的力量。烽城守军在他们面前,有如螳臂当车。
攻城的黑泥机甲没再理会卡在地缝里的这名小兵,它用强有力的手臂猛烈地击打城墙,烽城机关铸就的巍峨高墙,在它的击打下也摇摇欲坠。
其他城门驻守的将士们匆匆赶来,一概被它当做灰尘般扫落,坠入城下涌动的机甲海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几百名守城甲士,于战局都只是杯水车薪。那尊高大的太极机甲正心无旁骛地攻击着城墙,烽城的防御已如布满裂痕的瓷器,一触即破。
半柱香——或许很快,烽城的西南城墙轰然倒塌,繁华的市井与街坊拱卫的连绵宫城,袒露在敌人面前。
敌军长驱直入,不理会脚下尖叫着逃跑的百姓,径直踏入宫城。机甲的长臂撕纸一般扯裂宫墙和殿台。宫中的禁军只披寻常铠甲,立刻化为飞灰。
皇帝前一刻还在上朝,这一刻才知晓城门已被攻破,慌忙逃进后宫准备从另一座城门逃走,连龙袍都没来得及换下,被机甲连着左右妃嫔近侍抓在手里,插翅难飞。
不止这位穿龙袍的皇帝,宫中所有年纪相符的宗室男子都被一并擒获,甚至宫中年幼的皇子们也抓走了。这支来路不明的军队挟持了半个宫廷,将南遂最尊贵的血脉捏在掌中,随时可以如捏死蝼蚁一般剥夺他们的性命。
恰在这时,西北城门外又升起一股烟尘,南遂的军旗随风招展,是城外驻扎的大营收到讯号,终于赶来救援了。
京城大营离皇都不算太远,只要越过大河就可以赶到。对高大的高阶机甲来说,趟过这条长年无风无浪的河,不比趟过一个小水洼更难。
南遂军组队趟过河,来势汹汹。那支黑泥军队却不恋战,抓牢了南遂皇帝,转身就往西北面的金川山道跑去,连留在河面上的船只都丢弃了。这支诡兵虽然来得蹊跷,到底只有几百尊机甲,欺负欺负守城士兵还行,对上几万大军却讨不了好。
京城大营的大将也深谙此理,对它们穷追不舍,大营中所有机甲都紧跟着主帅,渡河来追赶敌人。被困的南遂皇帝不由松了口气。
眼看他们就要上岸,胜负将分,整个烽城又是剧烈地一震。
和机甲打碎城墙的晃动不同,这剧震来自大地深处,来自西北的巍峨群山。
滔天洪水呼啸而来,将渡河的南遂机甲尽数吞没,将烽城残存的断墙冲刷殆尽。
这条素来平静清浅的河,忽然变成了吃人的猛兽。如同积蓄百年的洪流滚滚直泻而下,那力度足以令两仪机甲粉身碎骨。
被冲毁的机甲零碎部件被湍急的水流推着,转眼间不知所踪,只余滔滔大河横亘在原野上,京城大营竟全军覆没。
南遂还有守卫暹罗边关、东海海岸的几处军营,和远在逢朝边境的敏王的军队,但远水难救近火,输赢已成定局。幸而未被洪水淹没的烽城百姓,和手无寸铁的公侯文臣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君王被人掳走,看着那队鬼怪似的机甲绝尘而去,在金川山林隐去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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