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百川抹了抹眼睛,瓮声瓮气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是为了跌倒才哭的。”
归海沉虹笑而不语。
蓦地,铁厢裂开一条缝隙,金色的阳光流水般涌入,刺得区百川睁不开眼睛。他看不清面前的人的模样,却先落入了那人的怀抱。
那是昂贵柔软的绫锦裁成的秋衫,染着千金一两的瑞龙脑幽幽的香气。那人抢先开口叫道:“百川,你们回来了。师父怎么也在?”
区百川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光亮,终于看清谢九龄惊喜交加的神情。他大为动容,伸出手想要回抱自己的师兄,后者却猛地抽身退开,打开腰间折扇掩住口鼻,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好臭。”
归海沉虹哑然失笑:“毕竟石中滑索的暗道里没有水源,无法沐浴。”
不说归海沉虹,区百川连日在流水工坊忙碌,一刻也不得闲,算上在石中滑索暗道里逃亡的日子,少说也有七八天没有沐浴了。谢九龄一提醒,他才察觉到自己身上强烈的异味,以及虬结的发丝粘在脸上的黏腻感。
他讷讷道:“师兄,扶我一把。”
谢九龄不假思索地后退了两步,如临大敌。
“不然你扶师父也成。”区百川气若游丝道。
归海沉虹温声道:“不用担心。九郎你就在前面带路罢,我们不如先到营中再叙旧。”
见没人坚持要他搀扶,谢九龄松了口气,挥了挥腰扇,背后立刻滑过来一台机巧。这机巧的模样有些像古时的步辇,但底部装有滑轮,不需要人来抬着行动。他眼珠转了转,心虚道:“我没想到师父会来,所以只带了一台车辇来。要不你们挤一挤?”
那车辇还是区百川做的,目的是为了让甲师出门寻找材料更方便,只求轻捷但半点也不舒适,车内只能容一人坐下。区百川道:“我休息一会就好了,师父坐罢。”
谢九龄却笑眯眯道:“我看不如你坐师父腿上,就像小时候师父带你坐滑轨那样。”
“是个好办法。”归海沉虹附和道。
区百川涨红了脸:“我已经十七了!”
但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师兄,尊长之命不可违——或许也可以说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最后还是被迫和归海沉虹共乘一车。幸好最后是归海沉虹坐在他腿上,给他留下几分面子。
石中滑索的平阳出口在西岭山脚,要走一小段山路才能到平阳内城。行驶在颠簸的山道上,车辇时不时颠簸几下,区百川数次不可避免地触到归海沉虹的温度。
他回想起在暗道中口不择言说的那些话,想起说过“要和师父结为夫妇”,甚至说过“和师父洞房也可以”之类的胡言乱语,顿时就如被那温度感染了一般,浑身渐渐发起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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