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有人逼他。只是明莺从小就不知道自己是个男子,秦苏叶命我从小伺候教导他,让他从心里以为自己就是女子。而我,也做到了。”成公知偃道,“明莺他当自己是女子,从不知男女该有何区别。可是你偏偏教给他寻常男子的活法。”
季羽嘉茫然道:“可他本来就是男子,怎么能把自己当女人?太荒唐了。”
“阆风苑本来就是荒唐的地方,不荒唐怎么活得下去?”成公知偃轻蔑道,“不过,在阆风苑的女子看来,世人才荒唐可笑也说不定。”
季羽嘉哑口无言:“那优昙华是怎么回事?”
“贺枕石早就给秦苏叶下了蛊毒,让她不能再有孕,也让她生下的孩子天生身带优昙华之毒,幼时没有大碍,但成年之后,每到晦月夜都会发作,比死还要痛苦。若要缓解,就需要靖王的解药。”
“所以你们才为靖王卖命?”
“因为解药只有靖王有,月下瑶台的傀儡术和毒术何等精妙?但纵是秦苏叶穷尽一生,也没能配出解药,早早死于优昙华之毒。临死之前,她才对我吐露实情。”成公知偃低声说,“我,咳咳,我从小看着明莺长大,他是我的全部,我怎么能看着他死去?我只能受制于贺枕石,每月换取一点解药。”
“这毒不能根除么?”
成公知偃放声笑道:“根除?贺枕石没有那样的好心,就连每月的解药也并非解药,而是以毒攻毒,暂且压制痛苦罢了。时日一久,毒上加毒,除非世上真有神仙,不然无人可解。我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服药,再将血渡给明莺,让他体内的毒少一些。”
“虎毒不食子,他为何会狠心至此?”
“贺枕石没有心啊……”成公知偃说道,“他想要的,只有天下。妻妾儿女,都不过是能用和不能用的工具罢了。”
季羽嘉垂头丧气道:“对不起,我不知你们的境遇,妄加评判。”
成公知偃低笑道:“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就算是受制于人,阆风苑杀过人,就是杀过。我们都是荒唐人世孕育出的染血饿鬼,没有人能超度我们,你这样的伪君子更不能。你这副慈悲的嘴脸,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我答应过明莺,只要他开口,我一定会帮他。”
“但他不会开口的,”成公知偃道,“只要我不许他开口,他就不敢要你帮助。我怎么会允许他向外人求助?”
“你若是真的珍惜他,就该接受我的帮助。”
“季少侠,我想你我对‘珍惜’的理解有些不同。我珍惜明莺,所以要他永远在我掌中,碧落黄泉我都一同相随。但若他要飞离我的掌心,我宁可让他死去。”
听到他这番话,季羽嘉汗毛倒立:“成公知偃,不止贺枕石,你也没有人心。”
“世上之人,本就无心。我与他们何异?”
季羽嘉无言以对。成公知偃却忽然费力地挪动着靠近他,抬手从他后腰拔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细如牛毛的傀儡吊线。
银针一出,季羽嘉浑身的僵直感顿时消减,手指也能听自己的使唤微微动弹了。成公知偃不知从哪掏出颗药丸,硬是塞进他嘴里:“这是傀儡吊线的解药,三日过后你的内力就能恢复五成,到时你自行逃走罢。我先拿你的亲笔信交差。”
季羽嘉道:“多谢。”
“你不用谢我,我不是在帮你,也不是接受你的帮助。我只是突然想到,一旦武林盟归顺,我和明莺就真的没有用处了,所以你得回到平芜山庄去,告诉你父亲实情。”
季羽嘉提笔重新写了封信,尽力含糊其辞,好让靖王看了满意,自己亲爹看了却不至于立刻跑来归顺。他将信封好递给成公知偃:“你先拿这信交差,靖王应该不会再为难你们了。我在牢里待几日再跑,假装是被人劫狱,好跟你们撇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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