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百夷人对婚礼看得很重?就算婚制混乱。”
“正是因为婚制混乱,才更看重婚礼。”蓝惬点点头:“有人一辈子都等不上这一场婚礼。在百夷,有婚礼便代表两人要长相厮守,就算日后有了其他人,也绝对不能离弃对方。”
“如果新娘请的人不愿意劝和呢?”
“通常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是很高的礼遇,没人会拒绝的。如果被邀请的人真有事关生死的急事,那么就要请他的兄弟执他的牙星来代替他。不然就要……”
蓝惬正说着,绿衣的新娘小步跑了过来,一言不发地挽住了崔酒的手,拉着他要他过去。
崔酒脑子里懵了一下,下意识就要甩开他的手,蓝惬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崔酒和新娘的手:“不能甩开,不然就得和新娘的哥哥真决斗了。”
新娘警惕地看着蓝惬问道:“你是谁?”
“我是他兄弟。”
新娘的脸色立即缓和起来,左手拉着蓝惬,右手拉着崔酒要他们两个过去。崔酒回头看了阔罗一眼,阔罗的脸色颇为复杂,有点高兴,还有点妒忌地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两人过去。
新娘拉着两人到了她哥哥旁边,语气温柔:“哥哥,我既说不通,便寻两位有学识的兄弟来和你说理。”
崔酒开始的时候还有点不知所措,只能附和蓝惬两句,他哥哥似乎也有些学问,言谈颇有条理,又适时展现一些蛮横,竟能和蓝惬说个不相上下。在这种氛围之下,崔酒很快就摸清了路数,也开始加入战阵,两个人讲了大半个时辰,新娘哥哥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笑着点了头,向两个人表示了感谢。
新娘和新郎也向两人表示了感谢,周围穿着蜡染衣裳的亲友将五个人围在中间唱了一支吉祥歌。蓝惬拉着崔酒跟着新郎的哥哥退到一旁,就看见新郎抱起了新娘,一言不发地闷着头跑走了,似乎跑慢一步就要有人和他抢似的。
“习俗如此。”
蓝惬开始笑着和众人一起唱歌,崔酒也只得跟着一起唱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新娘换了一身白色衣裙和新郎一同返了回来,她身上戴满了金铃铛,一举一动之间传来清脆的声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新娘的哥哥请崔酒过去主持婚礼,崔酒看了蓝惬一眼,蓝惬低声提醒他:“说吉祥话,越多越好。”
崔酒站到众人中间,简直把学过的所有吉祥话都一股脑倒了出来,说得自己舌头发木才停下来,按百夷的习俗行了一个合十礼,总算是结束了吉祥话。他晕乎乎地走回了蓝惬旁边:“某说得可够多了?”
“够了够了,三个婚礼都够了。你没看人家笑得比花都灿烂吗?”
崔酒长出了一口气:“够了就好。”
待新婚的小夫妻给两人敬了酒,众人这才散去,此时已经笑闹过一个多时辰了。阔罗脸上倒没露出什么不满,看上去对那对新婚的小夫妻颇为羡慕的样子,一行人便又上路了。
新婚的热闹氛围一过,走到哪里都有些萧条的意味。崔酒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看了看蓝惬,又看了看使团和阔罗带领的卫队,似乎都有些打不起精神来。婚礼那样热闹,也散得那样快,就像这世上一切既存之物都不长久。
等他们一行人离了城,身后远远地传来了哀婉的乐声,阔罗的卫队散到了道路两侧,崔昭灵恍惚猜到了是什么事情,也带着使团让开了道路。
一辆牛车拉着红色的棺椁缓缓驶过路面,赶着牛车的男子穿了一身鲜红的衣裳,像一团火,又像一瓢泼血。他神色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漠。众人都对他行了合十礼,远远目送他离开。
蓝惬低声道:“是生死童。他们终生不婚,负责将逝世之人送入湖中。”
崔昭灵沉默了一会儿,道:“几家欢喜几家愁。”
他忽然想到了冯怀素,已是身隔千里,不知他近来如何。想来朝中少了一个政敌,他该得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