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卫徽又在做什么呢?
梨花路的天空还是阴沉又暗淡,陆宅却灯火辉煌,至少宅子内是这样的,自从卫徽定居下来后这里确实亮堂了许多。陆青顾念他是住不惯这种阴沉沉的房子,自他来后屋檐、回廊下惯常都是挂着灯笼的,橘黄色的一团光晕,随着房屋的走势连成一片,很明亮,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书生和公子的故事还清晰仿如昨日,一个有情,一个有意,感情就是这样水到渠成的。
陆青端坐在木兰雕刻的铜镜前,有点紧张,又有点腼腆的样子,他看着镜子的人道:“你上一次给我束发还是四百年前了。”
卫徽心里一顿,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隔着一层雾纱,就差那么一点,真相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揭不开。他垂眸,面色如常,手上动作不停,道:“记不太清了,你知道的,有些事我还是记不起来。”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陆青的脸色,嘴角噙起一抹浅笑,“你要是喜欢,今后我都替你束发,今天、明天、今年、明年,岁岁如此,长长久久。”
岁岁年年,天长地久的事,谁听了不心动呢?陆青心里感慨良多,曾经的卫徽可没有这么会说话,他如今听了自然是欢喜的,可是又不仅带了点愁绪,或许是太亲近了,所以这淡淡的烦恼不自觉地便体现在了脸上。
卫徽见他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不开心的样子。”
陆青摇摇头,把手搭在卫徽的手上,紧紧地握了一下,卫徽见他不愿多说的样子便也没再刨根问底,当然心里怎么想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刚好时值月初,陆青既然坐镇梨花路,自然要管理一方,这个时候各处有事汇报的鬼仆都会聚集一起,陆青束发后整理好衣冠便去了大厅了。不久后,卫徽出门一路避开鬼仆,悄声潜入小书房,又轻车熟路地打开密室的机关,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小书房。
密室里其实没什么东西,没有金银,更无宝物,存放的全是卷宗和古籍,大部分都是纸质的书籍,整齐地码放在三面墙高的书架上,密室入口的那面墙有个多宝阁的架子,放的全是木简,密室中间是张条案,上面放着文房四宝,另外码着一些绢帛物。
卫徽直奔多宝阁,快速地翻阅了起来。他要找的,正是卯兔害怕的东西,他要找那些似是而非的记忆,要找千年前的真相,要找陆青和卯兔总是避而不谈的东西。
木简非常多,但为了方便翻阅都做了木质的书签挂着,但卫徽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么。因为整个梨花路,陆青、卯兔,身上全是迷。
他首先想到的是三四百年前那件事,根据自己的梦境和卯兔的话,他大概能拼凑出整个故事,然而让他颓废的是这些木简都很久远,久远得好像一打开就要化成飞灰一样消失在天地间,记录的也都是秦汉时期的是,还有就是一些农耕、时令节气的知识。
卫徽找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一沓木简,上面的书签几乎都是空白的,因为放置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而潜意识地,他觉得自己要的真相就在这里面。他拿起一卷,木简很新,但他还是小心地拆开绑在上面的绳子,里面是碑刻小篆,因此字迹依旧清晰。
卫徽从小跟道术打交道,这些古文字还难不倒他,他快速地浏览了几行,越往下看越心惊。
“武陵有人,并双子夜探于陆,骇于言,欲走而不得,皆擒于前,当以斩、卯。夫礼之始,祭以武陵、双子、又卯三十,牺牲六十……毕,患于外,伪者以出,遂相安。”
武陵人是谁,陆是谁,双子是谁,“伪者”又是谁?
一双手从身后将卫徽手中的木简抽走,陆青的声音淡淡,甚至带着些温柔笑意,却如一声惊雷惊醒了卫徽:“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