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顾敛果然不动了,复又沉沉睡去。
卯兔用手指小心地描摹着他的黑眼圈和即便睡觉也略微皱起的眉头,心中暗暗想,你在忙什么呢?忙了这么久,弄得这么累。
他尚且不知道这正是自己和叶瑶干的一番事导致的,叶瑶引诱一群世家子弟吸食了过量的毒品,有些人直接猝死,有的则产生了幻觉,对身边人动了手。这群人没一个是无辜的,手上多多少少都有人命,叶瑶没有留情。
但就是这样一群人,家里无不是有权有势,几乎包括了市内大半个上层。兹事体大,这件案子几乎是被发现的瞬间就被按了下来,没有人想到是鬼神作祟,即便是有,像清霄,也根本什么都查不出来,因为叶瑶只是引导,根本没有参与进去。
她用人的方式杀了这群人。
如今整个上层正面临着大换血,之前的市长已经下职了,因为可能还牵扯到之前几个案子,娱乐行业也在进行整改,新的政策一旦下达,很多风向也要跟着变动,因此顾敛才昏天暗地地忙了这么久。
除此之外,还有刑警队这边。沈昨直接被下职,跟着的几个负责人也都换了,倒是许苛还是老样子。
也许是早料到有这一天,许苛的情绪并没有什么起伏,然而这并不代表沈昨也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他不甘心。沈昨找到新上任的队长,队长第一次倒是好言安慰,之后全让他吃了闭门羹,只让人转告这些案子上面会重新派人过来接手。
没有人能解决这些案子,因为这可能根本不是人为!沈昨的怒吼没有得到丝毫重视,反而被狠狠嘲弄了一番。
队长拍拍他的肩膀:“我说小沈,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信这个。我可告诉你党员是不允许信教的啊,不过现在你还是忙自己的去吧,这儿有我们呢。”
以前的队长不是个负责的,现在这个也不见得多靠谱。沈昨明白,要让普通人相信鬼怪之说确实不容易,他之前也把这些当做无稽之谈,但是这次这个案子不说,以前那几个案子绝对不简单,他不甘心什么都查不出来,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家。
许苛和沈昨坐在公园的长板凳上,许苛估摸着他的脸色,劝道:“回家里也什么不好,比你一个人在这一行踽踽独行来得好。”
沈家是世代经商的,唯独这一代出了沈昨非要当警察,他和家里约定过,三十岁之前干不出成绩就要回家里帮忙,如今正是到了这个局面。沈昨不是没有经商的头脑,相反,父母遗传以及从小受家里熏陶使得他的眼光非常独到,只是他志不在此。
“你可真不会安慰人。”沈昨看了许苛一眼,捏扁了手中的汽水罐往旁边一抛,精准地掉落在十米开外的垃圾桶里。
沈昨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许苛看见了,垂首给他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地掰直。他几不可见地叹气,“留下来有什么好呢,什么也做不了,怕就最怕,身在其中,无能为力。这么多年了我们体会的还少吗?”
沈昨没有说话,脸色阴沉,但他知道许苛说的是对的。或许他真的不适合这条路,不然也不会快三十的人了还是一个小刑警。但是让他抛下那些案子,好好回去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他实在做不到,这些事会变成一道坎,一个结,疙疙瘩瘩地留在他心里,想起来的时候就会膈应他。
“案子有进度我会告诉你的,你忘了,我还是法医。”
沈昨默然,良久才拍了拍许苛的肩膀,叹道:“拜托你了,兄弟。”
许苛笑了一下,是很矜持而浅淡的笑容,在夕阳的照射下让人觉得很温暖,仿佛有安抚人心的魔力。可是他没有告诉沈昨,他其实很早就想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