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果然说到做到，到哪儿都把卫徽带着，虽然解了他的定身术，但是却依然不能离开自己身边超过十步。卫徽冷着脸进进出出，自己没什么事，倒是把一干鬼仆吓得够呛。任哪个普通小鬼，见了卫徽这样的道士都只有绕着走的份，更别提这人还在他们老巢里，跟在主子背后，简直大摇大摆。

铃铛见了也是吓了一跳，觉得这人可真是烦，怎么又来了。他化回原身猫的形态，趴在卯兔背上，问道：“这道士什么来头，小公子怎么一直跟他在一起？”

“我怎么知道。”卯兔正趴在卧室的小书房里，从敞开的窗户往外望正好可以看到正在书房的陆青和卫徽。陆青正在埋首在一堆书卷里，不知道忙些什么，也不管那个道士干什么，卫徽抱着双臂站在旁边，不言不语。

一时间，这幅场景和四百多年前的记忆合在了一起。那个时候，陆青和道士也像现在这样，只是要更幸福一些，两人情投意合，一往而深。道士的目光缱绻、温柔，总是缠绕在陆青身上。那一世是卯兔见陆青笑得最多的一世，至于后来就再也没找到过卫徽，如今故人重逢，陆青也算得偿所愿。

“你跟着小公子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铃铛不高兴卯兔敷衍自己，一跃跳到卯兔面前的书案上，用爪子挠他领子。

卯兔捉住他的手，叹了口气，道：“别闹了，你好烦啊。他们……算是恋人吧。”几生几世的恋人，互为因果，纠缠不休。

都说姻缘姻缘，有缘才有情，可是他们之间哪儿来的缘呢？如果不是陆青千年坚持，他们只怕永生永世都难相见，所有的一切都是陆青争取的结果。以前卯兔一直不明白，陆青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执念，为什么非要找到这个人，情之一字，真有那么摄人心魄？现在他好像有一点明白了。

他很想顾敛。

李阿婆曾经跟他说过，人活一辈子，其实很苦，只得苦中作乐。等做了鬼也是一个道理，留在阳间的鬼怪为执念所困，不入轮回，百代过客，长路漫漫。梨花路的居民维持着跟生前相差无几的生活就是这个道理，如果不做一些事，整日浑浑噩噩，日子就太难过了。小公子有想做的事情，其实是很好的。

“那么你呢，你想做些什么？”卯兔回想起李阿婆的调笑，“难不成又是往棺材里一躺，睡个百十年？”

铃铛稀里糊涂，继续扒拉卯兔的衣服，勾得几处都脱了线，他好奇得挠心挠肺：“小公子怎么会跟道士是恋人？对了你上次说那个道士是卖鱼的是怎么回事？我才死了十几年就跟不上时代了吗，现在道士的行业拓展到这么宽了？”

可惜卯兔不理他。

卯兔无力地趴在书案上，心想自己还不如一只没有思想的猫，只要吃吃喝喝卖卖萌就好了。可是转念又想到铃铛的身世，他又觉得做猫也不好，还是隔壁李二狗好，傻乎乎的，从来没什么烦心事——毕竟他那点儿烦心事也不算事儿，还有人疼，真正的人生赢家无疑了。

他趴在桌案上烦躁地捶桌蹬腿：“啊啊啊我好想当个傻子啊——”

铃铛差点被他打到，灵巧地跃到卯兔的头上，拿自己毛茸茸的脚踩了几下：“说什么傻话呢。”

“我才不傻呢。”卯兔把头埋进手臂里嘟囔。

他的声音很小，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铃铛歪着头看他，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