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沈昨，顾敛拉着还傻站着的卯兔坐下，取出筷子递给他：“吃饭吧。”

卯兔吃了两口，犹豫地开口：“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让沈警官一个人……”

“想什么呢。快吃吧，完了我有事儿跟你说。”

顾敛安抚地拍拍他的头，思忖着怎么跟卯兔开口接下来的话。

卯兔吃完饭后收拾好碗筷，正襟危坐，一副小学生听训的严肃模样。

顾敛难得地有点为难，这事儿自己不占理，是他先调查卯兔。

半晌后，他开口问道：“卯兔，你想上学吗？”

卯兔抿了下嘴巴，没有说话。

“卯兔，你应该没有家人了吧？你还小，这样的年纪，应该待在学校，而不是餐厅或者酒吧里。如果你现在不学习，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你懂吗？”

良久，卯兔耷拉着脸说：“可是我不想上学。”

他对学堂的印象，还停留在村子的的院上。他小时候很笨，其他孩子听一遍两遍就能懂的东西，他要听很多遍才懂，他也不想动脑筋，课本看得他头疼。上课的时候，能听懂的就听，听不懂了就趴在桌上睡觉，也不想办法弄懂。

先生拿他没办法，说，说不听，动手，又舍不得。孩子爹娘也不太管，在他们这个村里，也不需要多有才华，村里都是务农的，男孩子大了就在村里相看一家合适的姑娘成家，男耕女织，一辈子也不会出去。念那么多书干什么呢？

所以到目前为止，卯兔只认得一些常用的字，可以算是新时代的文盲了。而且他不想跟顾敛说，他什么都不懂，是个文盲，这太让人难为情了。所以他是不会去上学的，一去就要露馅了。

顾敛还想劝他，卯兔赶紧说：“你不是说要雇佣我吗？我不上学，就给你工作不好吗，我可以把卖身契画给你。”

古时候的大宅子雇佣佣人，基本都是雇一辈子的，佣人成家也是主人家安排，生下来的孩子也是贱籍，要继续给主人当佣人。画卖身契已经是卯兔最大的退步了。

顾敛听了简直哭笑不得：“我不要你的卖身契，更何况现在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我不可能留你一辈子，等以后你离开了，要自己安身立命，想要生活得好一点，就得念书。或者你有什么兴趣，想要学什么技术？”

顾敛说了一大堆，卯兔只大概听明白了他以后要赶自己走，一瞬间眼里就含了一泡眼泪。心里还想着这个人真的不一样，不像以前的那些人想方设法要把他留下来。立时在心里给顾敛发了张好人卡。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卯兔下定决心。

卯兔用力擦了把眼睛，小声嘟囔，无理取闹：“反正我不走。”

顾敛看得头疼。

他抽了张纸，捧起卯兔的脸给他擦眼泪。

卯兔仰着小脸，闭紧眼睛不肯看他。他很矛盾。钓鱼执法的事儿他干过不少，往酒楼、暗巷、废墟等等地方一站，谁把他捡回家，然后就脱裤子的，都被他杀了。他想，那些妄图强硬地留下他的人都不是好人，可当顾敛让他走的时候，他又不开心。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你等了这么久，试了那么多人，不就是在等这一个吗。

可是他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只好怪在顾敛身上，觉得是这个人太烦了，一直逼迫自己上学的问题。

“别哭了。”顾敛给他擦不断往下掉的眼泪，无力地叹气，他想不明白这只小兔子到底想做什么，于是他问：“你留下来，到底要干什么呢？”

卯兔吸溜了一下鼻子，声音嗡嗡地回他：“给你当佣人。”

沉默良久，顾敛终于宣布放弃：“那你就留下来吧。”

但是佣人，是不可能陪他一辈子的。

顾敛也不打算把他当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