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
“是啊,”沈昨看着好友,说,“你家老爷子不是很信这些吗?家里一直摆着些桃木、铜镜什么的。”
“这你可就问错人了,”顾敛替自己辩解,“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嗤——”沈昨一笑,趁火打劫道,“那你把顾老爷子给你求的平安符送我?”
顾敛摇头:“都说替我求的,给你就不灵了吧?你真想要,我让爸再去求一个。”
“别别别,”沈昨赶紧阻止他。
他沈昨,跟顾敛混得熟,私下称兄道弟,真论起来却要叫人小叔,哪儿还敢让顾老爷子给他求东西。
沈昨也懒得跟他扯,转而专注看着祭坛那边。
招魂开始了。
原本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的人,不管对这种仪式是敬畏还是不屑,都安静了下来。
面北的地方放着郝发生前的衣服,祭坛上放着一个草人,上书死者的生辰八字。穿着道袍的道士在祭坛前,口中念念有词。
本来还需要死者的亲人拿着衣服叫魂,可郝夫人为了维持自家的体面,这一步就给省了。
卯兔看了轻蔑一笑。不成体统。
他轻轻抚摸着手心里的瓶子,心想,招吧招吧,只要你招的出来。
道士额头冒汗,口中咒语念了几次也不见反应。
没有道理,头七这天招魂,说什么也不会出差错。难道人魂已经投胎去了?也不可能。黄袍道士赶紧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左思右想,最后得出的结论吓得他后背发凉。
道士结束了作法,让小道士把东西收了,自己把郝夫人招到一边小声交谈。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什么,你说招不到魂,这是什么意思?”角落里传来郝夫人的刺耳的叫声。
道士好声好气地解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要不是他的魂魄已经消散了,要不就是被什么人给困住了。”
“困住了?你怎么不能招回来,你不是凌云观有名的道士吗?”
郝夫人的语气无礼又愤怒,只差没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骗子了。道士也不发火,好言相劝:“若是被困住了,怕是招不回来了。背后之人的道行远在我之上,非人非鬼。此事到此为止,报酬全免。夫人只当我从未来过,也请夫人好自为之。”
说罢就招呼弟子利索地走了,留郝夫人在背后气得跳脚。
卯兔把玩着手里的瓶子,心想这个道长还真有点道行,也够上道。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无非一群人聚在一起,聊一聊最近圈里的八卦,或是商量着接下来的合作项目,互相往来,觥筹交错。
卯兔游走在这些人中间,感叹人真是健忘又利己的生物。
再一次经过顾敛的时候,顾敛一把拉着了卯兔,压低声音道:“就待在这里吧,不用管他们,他们自己也是其乐融融的。”
“可、可以吗?”
“当然,”顾敛说道,“或者你想现在就离开?我可以带你走。”
卯兔被他的话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怕是自己误会了,于是忍住害羞拒绝道:“这个不行啦,我现在走拿不到工资的。一晚上有五百块的。”
五百块在顾敛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很明显,这些钱对卯兔来说很重要。顾敛不想伤他自尊,因此接下来什么也没说。
荒唐的葬礼结束得很快。众人交际得差不多了,又没什么热闹可看,渐渐都告辞了。
郝夫人气得不行,忙活了这么多天,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那个道长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这样的大家族,多多少少都是信鬼神的。因此郝夫人回想起来也有点脊背发凉。
凌云观的道士都搞不定的东西,该是怎样的力量?
她不敢再深想。
这边顾敛在车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卯兔。很快,卯兔从郝家别墅蹦蹦跳跳地来到顾敛车边。
顾敛看着自来熟打开车门,坐了进来的小兔子,调笑道:“这么开心?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卯兔发现自己有点高兴过头了,暗暗鞭策自己不要得意忘形,小声地回答他:“当然开心啦,以后再也不用到处找工作了。而且你才不会卖了我呢,我又不值钱。”
从认识到现在,卯兔言谈之间总是不自觉地透露出经济问题。顾敛心疼地摸摸他的头,提醒他:“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人的。”
“嗯嗯我知道,”卯兔正埋头研究安全带,语气带着敷衍,“我们快回家吧,我还要照顾你休息呢。”
顾敛叹了口气,给他系好安全带,发动了汽车。
他很想说,你不用照顾我的起居,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所有的话最终汇聚成了一句:“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