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波把围巾往下拨,露出嘴和鼻子。
去哪里?孩子……
奥劳拉和阿尔文都在楼上。
凯文迪许小声说:“孩子有人照顾,我们去集市逛逛。”
兰波嘟起嘴,忍住嘴角上扬的冲动,他侧头飞快亲了凯文迪许一下,然后把手放进他掌心。自从有了孩子,两人独处时间严重压缩,这次撇下孩子去逛集市竟然给兰波一种偷情的快感。
圣诞集市还剩最后一天,但依旧火热。各类摊点整齐地占满市政厅前的广场,居民和游客在其中穿行。在集市里驻足时要紧贴摊点,不然很容易造成拥挤。时近时远的欢快音乐伴随着清脆的铃声,精心装扮的圣诞树像贵妇宽大的裙摆,翠绿的冬青枝编成花环,琳琅满目的手工艺品不胜枚举。
集市上最吸引人还要数散发着诱人气息的美食,兰波端着一杯热咖啡,另一只手接过一份热气腾腾的芝士烤蘑菇。凯文迪许帮他端着咖啡,兰波戴上一次性手套,他边走边拿起一个烤得金黄的蘑菇咬去半边,试试味道,估摸着凯文迪许能吃,就把剩下的半个塞进凯文迪许嘴里。
他们一路走来,基本在美食摊点前停留,所以到达广场中央那棵巨大的圣诞树前是空着手的。
兰波撒娇似的挎着凯文迪许的胳膊,头靠向他的肩膀,他笑,露出整齐的牙齿,过分苍白的皮肤以及樱红的嘴唇让他在这个万物萧条的冬日里无比耀眼。凯文迪许摘下口罩,手轻扶他的腰,兰波举高通讯器,以圣诞树为背景留下几张照片。
你看起来好严肃啊,亲爱的。
兰波低头翻看照片,照片上凯文迪许的表情比公事化微笑稍微好一点。凯文迪许一贯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他本来的打算是与兰波独处。
欢乐的气氛围绕在他们四周,兰波站在巨大的圣诞树旁写节日贺卡,他执意在冷飕飕的寒风中写满三张,写完会挂在树上。凯文迪许站在他身后,像陪孩子逛游乐园的父亲。
多年受训的经历让兰波很容易就发现有人在观察他,是个棕色眼睛黄头发中等身材的年轻女人,与她同行的还有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女性。兰波装作没发现,随意把贺卡挂在圣诞树枝上,他后退,暗暗抓紧凯文迪许的手,冬天穿的衣服太臃肿,遮挡住他们交握的手。
“您好。”她们竟然走过来了,“能帮我跟我朋友拍个照吗?”
一直观察兰波的年轻女人过来搭讪,凯文迪许明显不大高兴,因为他放兰波离开时特意隔着口罩吻了他的脸颊。
这么多年过去,兰波孩子都生俩了,招蜂引蝶的能力没减多少,反而有上升的趋势。岁月如金粉一般扑洒在他身上,为他增添了特殊的韵味,成熟感和少年感是两种相对的特质,这两种感觉在他身上糅合。
我刚才一直怕她们把你认出来。兰波抱着凯文迪许的一条胳膊,身体一半的重量似乎都挂在凯文迪许身上,凯文,你知道吗?虽然你戴着口罩和帽子,但你还是能被辨认出来的,你站在那里特别显眼。
“对你而言吧。”凯文迪许带着兰波走在街上,街边商店的门和窗上装饰着花环、彩带和铃铛。
奥劳拉拿着一根油嫩的烤火鸡腿逗阿尔文,他张着嘴发出兴奋的啊啊声,孤零零的几颗牙露出来,使他看起来像一只肥胖的小兔子。他还太小,吃不了整块鸡肉,必须做成肉泥。
一长桌的人对着小阿尔文发笑。
“劳拉!”凯文迪许作为父亲制止奥劳拉继续逗阿尔文,他给阿尔文喂了一小勺奶油,阿尔文吧唧吧唧嘴,转而朝凯文迪许挥舞小胖手。兰波晚餐前就给他喂过奶了,阿尔文只是单纯的嘴馋。
零点将近,凯文迪许将点燃的圣诞蜡烛放在窗台上。窗内,小孩子围在郁郁葱葱的圣诞树下摆弄玩具,他们有爬有坐,因为有地暖和地毯,不怕这群孩子着凉;他母亲乔安娜自己坐在沙发上,背对这扇窗户,面对着孩子们;莫桑的大儿子坐在钢琴前弹奏,夏绿蒂和丈夫站在钢琴旁,夫妻俩的关系看起来很和谐;莫桑抱着一堆礼物下楼,他恬静温柔的妻子走在他身后。
几朵雪花落在玻璃上,很快融化成水,然而更多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在人眼前蒙上一层动态的屏障,模糊了圣诞节前的夜晚。
他回头,温柔地将兰波拥入怀中。房子里的人开始跟随音乐歌唱,钢琴声与歌声相和,凯文迪许侧耳倾听,他在漫天大雪中轻吻兰波的耳朵,歌曲进行到某个节点的时候,他在兰波耳边清唱了一句——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you…
深情而迷人。
门上挂的铃铛摇晃,响声清脆,人一个接着一个从房子里走出来。凯文迪许从乔安娜怀里接过阿尔文,他单手抱着他,余下的一只手牵着兰波,奥劳拉窜在队伍的最前面,红色圆头靴上的铃铛滴溜当啷响。
阿塞河的冰面上覆盖一层毛茸茸的雪,尖顶房屋沉默在雪夜里,路灯映出一片纷飞的白。人们从各自的房子里走出来,向教堂的方向进发。
浑厚的钟声从教堂的顶端振荡而出,该去做礼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