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波把日记本还给了爱丽丝。
虽然老太太没有在日记里说谎的动机,但兰波没有见到证据,仅凭一面之词,他还是不希望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自己的继父。
可他看过日记本,被里面曲折故事所震惊,自然难以同之前那样对待乔治亚。
他联系薇拉,想把这件事告诉她。
“妈咪。”通讯一接通,他迫不及待地唤了一声,接下来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对他们很好的乔治亚可能是个变态吗?
“兰波?怎么,你知道了吗?”可以听出她很开心,有好消息要跟兰波分享。
薇拉怀孕了,刚查出来,乔治亚已经知道,他们还在考虑什么时候告诉兰波,怕兰波接受不了。
“乔治亚告诉你了?我还叮嘱他要晚点跟你说……兰波,你在听吗?”
兰波脑子里嗡嗡响,他手心冒汗,空气拥堵在胸口,变得沉甸甸的。
“兰波,你不知道吗?”她有些尴尬,开始慌乱。
兰波机械地回答她:“妈咪,我不知道。”
薇拉接着问:“不知道……那你是不是缺零花钱?你想要什么就跟妈妈说,妈妈决定要提前回家,大约还有一个星期吧,可以带给你。你有什么事?”
“没事,现在有了弟弟或妹妹,妈妈你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和休息,我没什么事,等你回来。”他叫“妈咪”时,尾音拖得很长,轻而柔,用来撒娇。他只是把“妈咪”换成“妈妈”,却仿佛在一瞬间长大。
乔治亚发觉兰波最近怪怪的,面对他时总表现得有些紧张,眼神躲闪,说话吞吞吐吐。他在庄园里到处乱转,询问仆人一些奇怪的问题。
有一次,乔治亚正好撞见兰波偷溜进他的书房。
兰波从没做过这种事。他年轻,太骄傲也太鲁莽,动作拖泥带水,制造出很多不必要的响声。他没关紧书房门,可能觉得自己会马上出来,门被风吹来一条缝,门缝里透出的光在地毯上攢成细线,细线被缓慢出现的人影截断。乔治亚就站在门外,通过门缝窥视着书房里的情形。
敞开的窗口不断灌进风,兰波把从抽屉里拿出来的一叠文件随意摊在桌上,花白的纸张突然与风共舞,飞扬在空中,不久就坠落,犹苟延残喘似的飞出几步。满地铺散的白纸像是破旧的房子里剥落的墙皮,无规则地堆叠分散,毫无美感可言。
他站在桌边骂了一句,骂得太低,乔治亚没听清,只看见他极不情愿地弯腰捡纸。兰波这天穿着低腰的牛仔裤,随着他腰部下弯的动作,衬衫下摆遮不住腰带,尾椎时隐时现,苍白的皮肤上没有一点儿瑕疵,是上帝精心制造的艺术品。
乔治亚默默走开了,他知道兰波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把书房恢复成原样。
爱丽丝孤零零地坐在楼梯上,她待在楼梯中段很是突兀。乔治亚从她身后过来,拽着她衣服的后领把她拖到地下室的动作同样很突兀。
她在乔治亚手中就是个布娃娃,不会反抗,只在被抓住的最初缩起脖子,身体控制不住地战栗一下,就悄无声息地被乔治亚拖走。
他们在途中撞见一名仆人,女仆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那眼神里的惊讶很快褪去,只剩麻木。
她没忘记上一个多管闲事的人是什么结果。惊讶只是因为葛林若先生婚后变得收敛,很久没有教育他的家人了,不知道爱丽丝小姐做了什么蠢事惹葛林若先生生气。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十分狭窄,一道门连着一道门,重重围困,构造出坚固的牢笼。日光在这里被剿灭,只有日光灯虚伪地撒着白光,冷的,照出更多隐藏在黑暗中的恐惧。
乔治亚把爱丽丝扔到潮湿的墙角,她蜷缩起身体,直勾勾地盯着乔治亚。
“告诉爸爸,兰波知道了什么?”温柔的语气和粗暴的行为不应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但这两种特质在乔治亚身上进行了奇妙的融合。
爱丽丝摇摇头。
“我从小就教育你要做个乖孩子,爱儿,你还是不乖,真让爸爸失望。”乔治亚在地下室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单独走出地下室,把七八岁的爱丽丝留在一片空寂的黑暗中。
晚饭时,爱丽丝没出现,餐桌上只有兰波和乔治亚两人。兰波转着叉子,一口食物嚼半天却不下咽。
“怎么?没有胃口?”乔治亚提起酒杯,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