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被鹤丸抓住胳膊的刹那,他知道了他不能喊。
喊出来的话,一切都完了。
当阿枪的身体渐渐分解成黑雾,他一直带在身上的腕表落了下来,顺着土坡滚到其中一名讨伐军的脚下,使劲一踩,机械零件碎裂的声音清晰得刺耳。
千绘京转过头,再次面向伊吾,但不知何时伊吾已走到了她面前,还没等她开口,他就猛地一脚踹向了她的膝盖,千绘京腿一痛,身子不稳,可在跪下去之前还是勉强撑住了没倒,靠左腿支着,歪歪斜斜地站在原地:“我也是才……”
话音未落,伊吾又是一脚踢中了她的左膝盖,他直挺挺地站着,看她倒在自己脚下,可那头还是高高仰起,不肯服输:“大人,你是想在这儿处决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小丫头在想什么,”伊吾的嗓音冷下三分,“我早就把你调查清楚了,不然也不会把三个番队都带过来。”
忍术,幻术,写轮眼,无论沾上哪个都倒霉,既然一对一没胜算就采用人海战术,这地方离时政分局不远,要是发生意外还可以联络总部调来剩下的七个番队,不管她宇智波千绘京再怎么善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为突发状况想出对策。
更别提……
他蹲下身,问道:“知道是谁把你的能力和时间溯行军的事告诉我的么?”
千绘京心下一悸,脸上终于出现了能被人懂的表情。
伊吾也不说明,只扬起下颚,示意她自己看。
岩石上,浓密的树影边,被讨伐军严密保护起来的清秀少年。
——加州清光。
那一瞬间,千绘京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冰窟窿里,连脸上滚烫的血液都被冻成了冰块。
‘主公,赌上我加州清光的性命,我一定会保护你直到刀解的那一刻!’
说出这句话的,究竟是谁。
有什么东西渐渐流逝了。
她知道,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份信任,亦是她决定走出阴影,去信任一个人的勇气。
“居然没有崩溃到大哭,这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伊吾让讨伐军把加州清光护送到另一个地方,后者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就走。
没人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从远处望过去只能望见一片阴影。
伊吾扫了眼故作镇定的千绘京,重新点上一根烟,说道:“再愣下去就成灰了,走吧。”
“等等,”鹤丸伸出胳膊,挡在千绘京和伊吾之间,“大人,你要把主公带去什么地方?”
“别以为把时间溯行军杀了就没事儿了,还有几条罪状等着她反驳呢。”
“……审判庭?”
“我们只是个小小的武装部队,哪儿来那么大架势,”伊吾抽了口烟,吐出来的烟雾味道呛鼻,“不过也差不多了。”
按照规定,审神者在接受审判的时候付丧神不能接近,这是讨伐军队经过好几次“忠仆暴/乱救主未遂”事件得出来的经验,于是伊吾让其他两个番队的人先回各自的岗位待着,只留下二番队,一部分人负责把付丧神带去纽法拉城,剩余的全部押送千绘京,防止生变。
与小部队分离没多久,一名讨伐军拿出了微型注射器,倒置后将药物推出来一些,然后快速扎进千绘京的脖子,没曾想眼前的场景骤然扭曲,一晃神,千绘京已不见了踪影。
但她的逃脱实在不怎么顺利。
加州清光对她的能力十分了解,所以才会告诉伊吾该用什么方法捆住她,绳子,麻醉剂,遮眼睛的黑布。
幸好在被绑上黑布之前就发动了写轮眼,否则……
脚下一个踉跄,她重重摔倒在地,猛烈的撞击让前身突感剧痛,下颚也被磕破了,破皮的地方留下了石头棱角狠擦而过的痕迹。
没想到药效来得这么快。
她强撑着不让自己昏厥,用牙齿去咬手上的麻绳,可那绳子捆得太牢实,材料又是特制的,嘴唇都磨出血来了都没咬开,突然,耳里传入一阵阵嘈杂,她知道是讨伐军追过来了,不敢逗留,连忙往手臂狠咬一口,铁腥味刺激着脑神经,总算能让她有力气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一段路,麻醉剂的效果已扩散至全身,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这帮混蛋,竟然准备了能麻倒一头大象的剂量!
她意识一散,向前栽去,不料刚好被别人接住,僵硬地抬起头,看见的却是一张让自己无比厌恶的面容。
宇智波鼬扶住千绘京,微愣的眼神表明他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但不远处传来的嚷闹声瞬间点醒了他。
“她在那儿!”
此地不宜久留。
他一手搂着千绘京,一手结印,可就在术式即将完成之际,他听到了一个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声音。
“喜欢。”
鼬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千绘京,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慢慢地,他的手臂变成透明,身体呈灵魂状往后散去,被完全传送回去之前,他将千绘京做出口型的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
“死,也,不,要,被,你,救。”
一如两年前的各自归去,命运在疯狂掠夺,而他们永远都只能无可奈何。
最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一身狼狈却又无比倔强的千绘京被讨伐军压住胳膊,被迫跪在地上的场面。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丝笑容,酸涩,悲哀,还有得意,鼬明白,那份得意是对着他的。
那一笑,宛如一把刀子深刻进他的记忆里,再也无法释怀。
……
深山另一边,景色与这边截然不同。
跪在地上的不是付丧神,而是十二名讨伐军。
立于尸体中间的,是被鲜血染红白衣的鹤丸国永。
今剑用攥着破烂腕表的双手握紧短刀,似乎是在颤抖。
“别怕,今剑。”
鹤丸望向远方,琥珀色眼眸覆上了和天空一样的阴沉,片刻后,他微微侧头,语气中残留着一抹骇人的杀意:“我只是在告诉他们一件事情。”
“想让主公低头的,都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