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绘京将手从女孩儿的脖子上移开,淡淡道:“可惜了,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说话间,吉尔伽美什的身影逐渐显现了出来,他靠在树上,目光轻掠过女孩儿的尸体:“哼,你倒是比本王想象中的果断得多。”
他话意不明,只是那自带高傲意味的声线很容易让人认为他是在做负面的评价。
“如果不果断,恐怕早就已经死了上百次了,”千绘京面向吉尔伽美什,声音平稳得没有半点起伏,“而且我也不觉得你希望拥有一个软弱无能的御主。”
“你敢擅自揣摩本王的心思?”
“实话实说罢了。”
她的语气比起阐述更像是在反驳,但英雄王并未生气,他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千绘京,眼底流露出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许。
……
虽然是御主先提出的结盟,但莫德雷德对千绘京始终放心不下来。
这个女人行事太过干脆利落,手段已经接近了狠辣的地步。洛西请求千绘京加入队伍无非是想为自己求个保障,可后者明显不是那种甘愿当保镖的类型,和她比起来,洛西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是处于劣势的那一方,优柔寡断,畏畏缩缩,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啧,真麻烦。
莫德雷德高挑眉梢,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千绘京,可千绘京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似的,还在低头检查加州清光给她带的物件。
温柔的春风在大雨中增添了些许凉意,好在山洞外有藤蔓遮着,里面还算暖和。
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只有洛西傻傻地坐在地上,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他悄悄抬眸,偷瞄了一眼倚着洞壁假寐的吉尔伽美什,又偷瞄了一眼对面的千绘京,忽然灵机一动,提议道:“我们都来说说自己的故事吧!”
他这一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先从我开始吧,”洛西扬起笑脸,“我是盖尔森博士的实验体,原本某个住在离友克鑫市不远的小乡镇里,是农夫的孩子,自从被盖尔森博士带走后就一直住在底下实验基地,愿望是再次变成普通人类,回到家乡跟父母团聚。”
讲完这些后他立刻看向莫德雷德,希望能得到一些回应。
莫德雷德是最忍受不了沉默的类型,听到洛西的提议,她本来应该很积极的,但现在只是象征性地回答道:“我是骑士王唯一的正统继承人,莫德雷德,愿望是挑战骑士王曾经□□的选定之剑。”
见她的状态不如平常活跃,洛西稍稍皱起了眉头,连千绘京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看完后又继续去整理东西。
“你难道就没有点想说的吗?”
听到对方饱含质问的语气,千绘京再次抬头,漫不经心地问:“你要我说什么?”
吉尔伽美什睁开眼,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谈话。
莫德雷德猛地握紧拳头,眉宇间满是凝重:“我问你,在圣杯之战中你会不会把普通民众也卷进来?”
圣杯之战的确残酷,但那只是对于交战的七人而已,那女孩儿虽然是普通人,但她袭击了千绘京并一心想致千绘京于死地,千绘京杀了她她并不反对,但从前者的种种表现来看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就算圣杯战争的规则摆在那里,就算杀害与战争无关的人是被禁止的,千绘京也不会遵守。
果不其然,千绘京在听到她的问话后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一个字:“会。”
莫德雷德眯了眯双眼,话音再次低沉几分:“你知不知道圣杯战争的规则?”
“知道。”
“那你就不应该——”
“你想对我说教吗?”千绘京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冷冷打断道,“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无论是谁,只要挡了我的路,我都会铲除掉。”
她并不是那种随时随地都会杀人的人,所以一切都是建立在“挡路”的前提上,莫德雷德虽然脾气不好,但这种话还是听得懂的,可即便如此,她的怒气也没有消减下去,只一瞬不瞬地瞪着千绘京,湖绿色眸子里透着强烈的不满。
“别,别吵架啊,”洛西赶紧上来打圆场,“千绘京大人,你不是说过自相残杀的人都是蠢材吗,saber你也冷静一下,她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样……”
在双方视线中迸发的火花依然没有消失,见状,他只好转头看向吉尔伽美什:“archer,你也不赞成她们吵架的对吧?”
后者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意味十足的弧度:“怎么,你想求本王劝架吗?”
“算是吧……”
“很可惜,本王还没有赐予你这种奢侈的权利,杂种。”
“……”
他就知道。
无奈之下,洛西又挤入了女人的战火中,但还没等他说话,千绘京就率先收回视线,开始收拾起摆在地上的东西——水杯,棉被,钟表,方便面,干面包,草莓牛奶等。
还有几本。
“加州先生还真是细心,居然连打发时间的都准备好了,”洛西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些东西,“我本来以为他只会给我们带食物而已。”
千绘京:“他一向想得很周到。”
哪怕是极其平淡的口吻,洛西也能从中听出自豪之意,他像是找到了可以改变气氛的新话题的一样,忽然笑着问道:“千绘京大人和加州先生认识多久了?”
“不到半个月。”
“可是他称你为主公啊,难道不是伺候了你很久的家臣或者仆役什么的吗?”
千绘京把一瓶矿泉水抛给吉尔伽美什,吉尔倒也没有拒绝,只接着,既不喝也不扔。
“差不多,但他跟着我的时间并不长,其他人也一样,”给完矿泉水,她继续回答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洛西眸子一亮,赶忙开口:“那我们回到刚开始的话题吧,千绘京大人的过去是怎么样的?”
话音刚落,又补充道:“不许只说任务。”
千绘京喝了几口水,沉默片刻:“很平淡。”
“没关系。”
“很无趣。”
“我想听!”
或许是被本丸里的短刀们磨得多了几分耐心,千绘京对洛西的好奇并不感到厌烦,只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孩童时期,说道:“我出生在某个国家的村子里,村子的居民基本上都是忍者,我们作为保护国家的一道屏障生活着,每个孩子在一定的年龄都会被送去忍者学校学习,从小开始接受有关忍术的教育。”
说罢,她便再次喝了一口水,不再讲话了,可这次不光是洛西,连莫德雷德都不由得集中精神,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待下文。
千绘京回头,见吉尔伽美什也正望着这边,看样子听得很是认真。
“……”她默了默,接着道,“我的家族名为宇智波,族里的每个人都是村里不可或缺的战斗力,但村子高层太过畏惧我们的力量,所以把我们住的地方迁到了村子的东北角……”
“等会儿!”莫德雷德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才几分钟的功夫就忘记了刚才的争执,兴冲冲地问,“你们的族人难道没有意见吗?”
“有,但是高层代表的是村子大多数人的决定,如果我们拒绝就意味着背叛。”
背叛的后果是什么,莫德雷德再也清楚不过了。
这时候,吉尔伽美什的声音传了过来:“听你的意思,你们的族人似乎拥有着非比寻常的力量。”
千绘京点头:“不错,否则他们也不会命令我们两次迁移,远离村子的权力中心。”
她曾经问过父亲搬家的理由,但父亲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温柔一笑,并未回答。
自从九尾出现后,村子高层对宇智波一族的怀疑就成倍增加,他们厌恶,同时也惧怕着写轮眼,千绘京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这件事,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生出半点要背叛村子的心思,或许这就是她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木叶忍者会追杀她的原因。
千绘京沉思着,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讲话,可其他人都在等待下文,等得久了,莫德雷德干脆催促道:“然后呢?”
“我能说的都说了,”千绘京回过神,再也没了讲故事的心情,“从那之后起我就在不断地接受任务锻炼自我,难道你们对杀人和审讯的事情感兴趣?”
洛西连忙摇头:“任务就算了,我们来说说圣杯战争怎么样?”
“比如?”
“比如千绘京大人的愿望,如果你得到了圣杯会许什么样的愿?”
“凡是涉及到‘如果’的事情都没有讨论的价值,不过,”千绘京微微停顿,“我确实有个无论如何都要实现的愿望。”
洛西双眼一亮,直接学着莫德雷德的样子凑上前来:“什么愿望?!”
“毁灭世界。”
她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一丝调侃意味,不过这份调侃并不是洛西想要的,听到对方明显是随口胡说的答案,他当即露出失望的表情,然后有些丧气地坐回莫德雷德身边,像是有了小情绪。
“嘛,我也不指望你这女人能这么简单地把愿望说出来,”莫德雷德也和自家御主有着相同的反应,见千绘京确实没了再往下讲的打算,她索性随手抓起一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倒头睡去,“先睡个午觉,御主,有事叫我。”
洛西无奈地答应道:“好。”
只有吉尔伽美什一人没有做出回应。
入夜,星月的清辉洒落在树影间,令山谷多了几分静谧与寂然。
洛西和莫德雷德都在山洞里休息,千绘京则来到洞外的岩石上,望着天空出神。
没过一会儿,吉尔伽美什的身影出现在了她身后。
千绘京头也不回地问道:“有事吗?”
“本王只是想听听你这无礼之徒对他们的看法。”
“看法?”
“你以为本王真的会相信你愿意跟那两个杂种结盟?”
千绘京的语气略显无奈:“你可是英雄王,对别人的称呼就不能好听点吗?”
“呵,可笑,”吉尔伽美什颇为不屑地讽刺道,“一个是登不上台面的圆桌骑士,一个是被圈养的卑微蚂蚁,有什么资格让本王直呼其名。”
草木香息随风飘散开去,未干的雨珠落地,溅起一地水花。
英雄王站立在清冷晚风中,这时的他已经卸去铠甲,只穿着一件白色深v领上衣和纯黑休闲裤,原本向后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也垂了下来,并随着微风拂动变得有些凌乱,俊逸的面容顿时多了几分慵懒意味。
他看向地上的千绘京,狭长的眼中流露着毫不掩饰的狂傲之气,这种狂傲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历经万年而不衰。
千绘京没有介意他的注视,只静静地坐着,夜色寂寥,唯有淡淡的素白月光落在她身上,让她的身影愈发的不真切,仿佛下一秒就会带着这个人一起融入黑暗,永远消失不见。
良久,吉尔伽美什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想夺得圣杯。”
没有丝毫迟疑的,他揭穿了千绘京的真实意图。
洛西太过羸弱,光靠莫德雷德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让他平安活到圣杯战争结束的那一天,这对于任何盟友而言都是一个累赘,千绘京不是笨蛋,她参加圣杯战争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当洛西的保镖,人心复杂,有时候越是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就越是在乎,连最亲密的朋友都会背叛对方,更何况是区区盟友。
他原本只是猜测,但在看见千绘京的种种表现之后,他完全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宇智波,”吉尔伽美什拂去肩上的落叶,浑厚且极富磁性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尤其突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能在没有任何触媒帮助的情况下召唤出本王?”
第一次听到他这么郑重地说出自己的姓氏,千绘京不免敛去了散漫的态度,认真回答道:“相性良好。”
“那杂种都跟你讲了?”
习惯了他称呼别人的方式,千绘京也不再纠正:“该讲的都讲了,但不排除有部分隐瞒的可能。”
然后,她侧头望向吉尔伽美什,薄薄绷带下的墨黑瞳孔刚好对上对方的猩红眼眸:“你觉得我会用圣杯许什么愿?”
吉尔伽美什轻笑一声:“你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嗯?”
“毁灭世界。”
千绘京跟着笑了笑:“你信了?”
“信,”男人回答得很快,“就算不是,也一定好不到哪儿去。”
一只鸟雀扑腾着翅膀,随之栖息在了树枝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水珠因外力而尽数落下,千绘京稍稍抬手,隔开了朝自己头顶滴来的水珠,与此同时,她淡淡开口道:“我要让那些迫害过我的人血债血偿。”
听到实话,吉尔伽美什并不觉得惊讶:“用圣杯来达成这个目的,的确要方便得多。”
“不,”千绘京果断否认,“我要用圣杯回到我十三岁的时候,哪怕需要五年,十年,我也会亲手毁灭木叶高层,由此达成目的的满足感可不是圣杯能够带来的。”
她的语气平静而淡然,听上去就像是在谈论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可吉尔伽美什偏偏被这种风轻云淡勾起了兴趣,他开始大笑,没有保留,没有抑制,将内心的愉悦表现得淋漓尽致。
半晌,他终于停止了极具精神污染的笑声,说道:“有意思,本王……”
话音未落,急风突响,一本字典划破空寂直接冲向了吉尔伽美什,这一切都发生在意料之外,他下意识地倒退一步,竟没能完全躲过,那字典狠狠擦过他的额头,猛地撞在大树上,树干一震,叶子上的水都哗啦哗啦地落了下来,给吉尔伽美什和千绘京浇了个透心凉。
紧接着,山洞里传出莫德雷德的怒吼:“笑毛啊,傻叉!”
千绘京:= =
吉尔伽美什:=皿=#
这一闹就闹到了后半夜。
当天空泛起鱼肚白时,战火的硝烟味还没来得及散去。
洞外晨雾弥漫,阳光尚未透过薄云,仍清清淡淡地浸润着浅灰色的天幕,而此时,众人正在浅眠。
忽然,一个粗犷的男音打破了这份静谧。
“宇智波千绘京,你给老子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