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认出来那是谁的背影,苏伊萨,那个年轻人,她想起那天初见时的风姿,他明明如此沉默,一言不发,好像是一株随处可见的野草一样不起眼,可是只要瞧见了,就会发现他有着如此粲然的光华,叫人无法忽视,无法遗忘。
莫名的,艾莎生出一股冲动,这股冲动令她全然忘却了之前闹的别扭,像只可爱的乳燕一样扑到她父亲的身边,挂上他抬起的手臂,撒娇道:“爸爸,我的脚好疼啊,我们快回去吧,我想坐下休息了。”
杜兰特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轻笑道:“不闹脾气了?”
艾莎嘟囔:“谁叫您总是走那么快,我脚那么痛都是你害的。”
被她这么一闹腾,杜兰特仿佛把刚刚那个有趣的背影给忘干净了,他带着自己娇气的女儿回了屋,还体贴的吩咐丹尼尔为她准备一些烤甜饼,假如只看他这副模样,真是一个十足十的温柔绅士,艾莎踢掉鞋袜,依恋地看着杜兰特的背影,晃荡着她那双一看就不怎么与泥土打交道的脚丫子。
她觉得她的爸爸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迷人的男士了,尽管他总是不那么骑士,不好接近,连呼吸声听起来都像是冰块儿在冒烟,可是比起她在城镇里甚至是主国里接触过的那些贵族,哪怕是那位据说是所有淑女的梦中情人、曾经在舞会上远远见过一面的总督长子,也比不上她父亲的一根发丝。
她的小姐妹们从来没有谁会嘲笑她,说她这是对父亲的过度崇拜导致的盲目迷恋,假如有哪位小姐足够大胆,她恐怕会询问艾莎,是否有意愿让她来做她的继母。
艾莎每次都是如此的骄傲,看,我的父亲多么令人着迷啊,可他就是天边最远处的那朵云霞,永远都不会低头垂怜一下跪伏在地、哀求他青睐的信徒,唯有她被允许触碰他身旁缭绕的迷雾。
但是刚刚在外面,她突然感到了恐慌。
她不明白那种恐慌从何而来,她想,或许是因为云霞理应高高在上,而非施舍地上的野草旁人求不得的笑意,所以她一时间感到了无所适从,又或许是因为她对苏伊萨的好感有些过头了,就像爸爸担心的那样,而她恐惧父亲会发现,那个被他注意到的人就是她之前说的那个苏伊萨。
不过现在看来,一切好像只是杜兰特的一时兴起罢了。
大概他刚刚心情特别好吧。
头天实在是太累了,艾莎第二天理所当然的起晚了。
她推开窗,就在一旁不远处,一幢新的二层石屋正在拔地而起。她本来还想像往常一样,在窗边趴一会儿吹会儿风晒会儿太阳再下楼,可匆匆一瞥,汉子们精壮的胸膛裸露在阳光之下,汗水覆盖在深色的肉体上,叫人视线不敢再多停留一秒。
她穿戴洗漱好下楼,意外地发现杜兰特正坐在大厅的软椅上就着阳光看书,就在他背后的窗外,工人们正热火朝天地劳作着。男人们在动作间习惯性的一呼一喝,离得那么远都感觉得到周遭的气氛,仿佛连风都会被熏烤成炙热的温度,可那滚烫的风飘荡过窗,滑到杜兰特周遭时,又一瞬静谧下来,是因为那个人本身足以让它降温,又或许是因为连风都唯恐惊扰到他身上的这份安谧。
艾莎扬起她标准的甜美笑脸:“爸爸,早上好!”
杜兰特抬眼:“早上好,艾莎。早饭在餐桌上。”
她的爸爸永远都这样,无论她突然出声时他看起来多么专注,他也不会受惊,不会因为被打扰而表现出烦不耐,他只会淡淡地答个好,把旁人带来的扰乱熨帖平整。讶异和烦躁这种会破坏体面的情绪似乎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他的眼眸里。
艾莎本来因为撞见男人胸膛而躁动的心绪在杜兰特抬眼望过来的一瞬间被抽了个空,她倏地平静下来,这种情绪近似于安心。乖乖地走到餐桌边,准备用餐。
她瘪瘪嘴,果不其然,丹尼尔还是那老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