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了手。

阿库图觉得自己的灵魂不在他的肉体之中了，因为他控制不住他的动作。他还可以纵观到整间屋子，从那两个打得火热的躯体，睡得杂乱粗放的男人们，捂住孩子耳朵的女人们，到苏伊萨提包里的那半块玉米饼。

他碰到了。

苏伊萨没有醒来。他甚至动都没有动。

阿库图颤抖着手——可能是因为过于紧张导致的颤抖，又或许是长期的饥饿导致的肌肉抖动，总之，他顺利地从那提包里，拿到了他渴望的东西。

那半块玉米饼。

直到他狼吞虎咽地吃完玉米饼，苏伊萨仍然睡得很沉，好像丝毫没有察觉，不论是对他无耻的盗窃，还是空气中弥漫着的，混杂着汗液酸臭味儿的情热。

阿库图闭上眼，他觉得他的眼眶湿润了，他恍惚都以为自己要落泪了，可是他抬手碰到眼角仍是干裂的，他搓了一下，挫出了一团夹杂着死皮的污垢。

尽管仍然感到饥饿，但他饱了。

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没来得及升起，只是有一丝晨光先漏了点儿光亮出来的时候，工人们就起床了。

人们零零散散地套着衣服裤子出了门，深呼吸一口冷肃的空气，再在一旁挖凿的水沟里掬一捧冰水灌满肚皮，连头发都懒得扒拉，就挂着满面的困倦去上工了。

阿库图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苏伊萨的反应，他看到苏伊萨只是把提包用被单遮盖住往角落里塞好而没有去检查内里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苏伊萨穿戴整齐，出了门，心里打鼓，被莫名其妙的怂恿着追了上去，和他搭讪：“嗨。”

苏伊萨冷淡地点点头。阿库图不知道自己是否愧疚了。他其实不止一次偷盗，他敢保证这不是什么值得愧疚的稀奇事，为了活命，为了贪欲，这片土地上没什么人手上是干净的，至少他只是偷盗，而不是谋财害命。

“你要去哪儿工作？”

这回苏伊萨回答了：“我要去给艾莎小姐修房子。”

“啊！”阿库图震惊了。假如真是这么好的活计，他不应该还和他们挤在这样一间破屋子里，可他知道好奇心这种东西不应该存在在他们这种人的心里，所以他只是友好地问道，“你知道怎么走吗？”

苏伊萨诚实地摇了摇头。

阿库图笑了起来：“那我带你去吧！”

“这样方便吗？”

“没关系，我跑得很快，没有人能比我更快了。”

闻言，苏伊萨没有再推拒，道了声谢，就跟在阿库图身后，往正确的上工地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