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杜兰特不是个好老师,不过苏伊萨倒是个好学生,杜兰特扶着椅背站在他背后,就那么顺着记忆念了几遍字母,再给他拼读了几个单词,苏伊萨就可以谨慎地磨蹭几下,慢吞吞但稳妥地写出字来,再拼出一句话。
速度慢了点,但是杜兰特并不着急,他知道着急也没用,他管不到那么远的地方,脚没好,也不能立即出发往哪儿去……至于那个自称叫维恩托的小子……
“先生?”
“唔,刚刚说到哪儿了?”杜兰特回过神来。
“您关心了艾莎小姐的身体。”
“噢,对的,”杜兰特点头,“接着……‘顺便替我向维恩托·雷斯卡塔先生问好,雨季即将到来’……”
苏伊萨的手指顿了顿,钢笔摩擦纸张的声音停顿了,突兀的沉静打断了杜兰特的叙述,他问:“是有哪个词不会拼吗?”
“维恩托……”苏伊萨似乎很疑惑,“是‘风’吗?有人会叫这个名字?”
“是那个词没错,”杜兰特把手里的纸放在桌子上,点了点上面两个紧挨着的黑色词语,“他的姓名是这样写的。”
苏伊萨很快继续下去,他们没有纠结在这个话题,一起写出了一封完好的信。
“盖好蜡封戳就好了。”唐·杜兰特松了口气,“把它交给胡思特。”
“好的。”
苏伊萨把信揣进怀里,站起来。
“送了信之后我去拿桌子回来,”苏伊萨说道。他这几天借了工具,做了个小东西——适合行动不便的人用的、可以移动的小桌子。“您可以试试看合适吗,如果会影响动作,我再拿去更改。”
杜兰特突然有些想问问他,他的名字——苏伊萨——他知道是怎么写的吗?
他拿起手边的笔,随手在纸上写上了,他问:“苏伊萨,你认识这个词吗?”
苏伊萨按照刚学会的知识拼了一下,他愣住了:“苏……伊萨?这是我的名字?”
杜兰特笑了笑:“不是,这是个地名。一个国家,在海的另一边,更北、更远的地方。”
“那里漂亮吗?”苏伊萨盯着那个词。
“很漂亮。”杜兰特点头,“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写的,但我一直是这么拼的……如果你不介意,或许你可以用这个名字。”
苏伊萨拾起那页纸,询问道:“我可以拿走这张纸吗?”
“当然。”
获得应允的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把纸折叠好,方方正正的,一个小小的方块形状,收进他胸前的口袋里。
“谢谢您。”苏伊萨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不得不说他的样貌的确端正得恰到好处,年轻人特有的蓬勃生命力巧妙的探出头来,不像是往日里那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活似是一头已经拉了二十年磨的老马,这会儿笑起来,那双比之发色稍浅的瞳孔就像磨光了的珠子,泛着棕色的闪,让一向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杜兰特也微微眯了眼。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任由年轻人把他搀扶去了沙发椅上坐好,贴心地给他拿来书,移开手杖,又蹲下去检查他的脚腕。杜兰特看着他的头顶——他这几天的时间已经习惯用这个角度去看这个年轻人了,他总是喜欢蹲在他脚边,说是这样更方便照看他。
他漫不经心地想到:或许他是不再年轻了,才会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笑起来的模样如此令人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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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一下前文的埃斯公蒂德,太难记了,换成了萨尔瓦多真实存在的一个省:梅塔潘(自译)。
维恩托:viento,风
苏伊萨:suiza(杜兰特写的),和瑞士的西语同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