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豆馅玉米饼。”在此时，苏伊萨说道。

他们已经走到了那座敞开的鄙陋食堂，阿库图呆愣地跟着苏伊萨，他觉得自己也下了油锅，和馅饼一起徜徉了。

“啊，真好。”他使劲咽下口水，干巴巴地赞叹道，“太好了。”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沾着油的馅饼在里面跳跃。他应该嫉妒，阿库图想，他只闻到过一次馅饼，他小时候、还很小的时候，悄悄溜进食堂，看着厨子为艾莎小姐炸上一份零嘴，丹尼尔守在一边，敏锐地发现了他，像是勇士驱赶臭虫一样吩咐其他人把他扔开。

他说：“艾莎小姐想试试看当地人的食物。”

——可是当地人不吃这个。小阿库图望着油锅这样想。

——那么，现在会有当地人吃这个了。

阿库图知道，这肯定是给苏伊萨的，苏伊萨知道这是什么，很显然，这是老爷给他的赏赐。他开始有一点点嫉妒了，这滋味并不比饥饿来得好受。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他们知道，这稀罕的馅饼不可能是赏赐给他们的，老爷也从不吃这种食物，只是偶尔艾莎小姐会点上一份尝尝新鲜，而此时，艾莎小姐还在遥远的城镇呢，那么，昨晚立下大功的苏伊萨就是这份美味最大可能的归属。

他们看着苏伊萨和阿库图走到胖厨子跟前，然后那个胖厨子和苏伊萨调笑了两句，就用他那把黑黢黢的大勺子捞起一块边缘炸焦了的大馅饼到苏伊萨捧着的破碗里。

“阿库图，你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啦！”有人喊道，“别看苏伊萨的碗了，去看天上吧，说不定你多瞪两下，就会有馅饼掉下来了！”

阿库图回头去看，但所有人都在哄笑，他分不清到底是谁，所有人都笑得一模一样。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错。”胖厨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我的眼光一向都很好。”

苏伊萨笑笑，没有和他客套太多，也不去提醒他，最早他是怎么不耐烦，又极其请愿地收下他的纸烟的。他看了眼冒着还热气的馅饼，招呼阿库图领了饭食，就一起离开了。

当他们终于走出其他人视线范围，苏伊萨就停下了。他把碗递给阿库图，阿库图接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愿上帝保佑你。”苏伊萨说。然后他撕开了馅饼，一分为二。

“这……”阿库图长大了嘴。馅饼被撕开，里面满满的内瓤就这样洒落，他楞在那里，紧紧地捏着两个人的碗，里面装的是粗糙的谷粒和一团不知道是什么蔬菜熬制的菜酱，已经紫得发黑了。苏伊萨把馅饼放在他的碗里，随着他的动作，些许豆馅站立不稳，从升腾而起的氤氲热气中滑落。

苏伊萨拿回自己的碗，埋头咬下一大口。他的吃相难看极了，像是饿了一整个冬天的跛腿老狼在啃秃鹫留下的残骸。

阿库图不敢吃，他忐忑地再次开口：“这是……给我的？”

苏伊萨抹了把下巴上的油，点点头：“是的，‘愿上帝保佑你’。”

阿库图看他三口吃干净那一半，一边抹嘴一边望向自己碗里这一份，他下意识地端起碗，用手握住馅饼，还带起了一把饭食，五颜六色的乱七八糟都一把抓住了，连着自己的手一起塞进了嘴里。

他用力得过头了，差点把手都送进食管。他被自己粗鲁的动作刺激得翻了白眼，还险些干呕，但他的呕吐欲一瞬间又被饥饿感压下去了，他没有吃出什么味来，苏伊萨用了三口，但他恨不得一口就把这块馅饼给囫囵吞下去。

太棒了。他想，这就是艾莎小姐想吃的东西，现在我也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