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你去问我祖宗吧。”长行皱了皱鼻子，“偷偷告诉你，我也觉得不好看，但大家都是这样儿的，除非是和尚。”

\t“自己改也不行？”舟水道，“虽然你怎样都很帅，但是——自己不能选择吗？”

\t长行侧过身，手撑着脑袋，道：“那我问你，为什么男人就不能喜欢男人，女人不能喜欢女人呢？”

\t舟水迟疑道：“因为大家都——”

\t“对，‘大家都’。”长行躺回去，眼睛瞪着天花板，微弱的火苗借助墙壁狐假虎威。他用汉话喃喃道，“我恨死这个‘大家都’了。”

\t“别说汉话，我听不懂。”

\t长行豁然开朗。沟通需要言语一致，但有时候——言语不一致，而沟通更坦诚，如唱给人类的鲸歌。他扭头继续用汉话嘻嘻笑道：“能让你听懂吗，听懂了还得了？”

\t舟水急了：“你在骂我是不是。”

\t长行故作惊讶道：“诶呀，你听出来了？”接着用汉话道，“我喜欢你。”

\t舟水憋足了气，两腮鼓得像松鼠，不吭声。

\t“来，我教你，”长行放缓音节，拉长声道，“我——喜——欢——你——这是骂你蠢呢，你也骂我呀。”

\t“不要。”

\t“说呀。”

\t“你又不蠢，为什么要骂你？”舟水沉着脸，斩钉截铁。

\t长行心道，我喜欢你，这还不够蠢吗？嘴上说：“好吧，那我教你一句只能我们俩之间说的，”他将脑袋凑近了些，声音像海洋里那些浮皮潦草的气泡，轻盈，却有刺破惊涛骇浪之力——

\t“我爱你。”他笑嘻嘻地说。

\t“什么意思？”

\t“就是……”长行望向油灯旁暗而深邃的镜子，容纳他们两人模糊的身形，影影绰绰仿佛融为一体，“意思就是……镜子是鲸鱼的嘴。”

\t舟水满头雾水：“镜子怎么会是鲸鱼的嘴？”

\t长行胡诌八扯：“因为它们都能都能把你吞到另一个世界去。”

\t“为什么只能在我们之间说？神神秘秘的，像个……像个秘密。”说到最后，舟水的心砰砰跳得着急了些。

\t“因为那个世界里有我。我愿意将我的世界对你开放。”长行从一团乱麻中扯出了逻辑，“证明你我情同莫逆，证明你对我很重要。”

\t“你对我也很重要，”舟水道，磕磕绊绊地照猫画虎，“镜子是鲸鱼的嘴。”

\t“是‘我爱你’。”

\t“窝——外——泥——”舟水挠挠头，忽然道，“我教你一句日语吧。”他想了想，对长行道出几个跳跃的音符。

\t“什么意思？”

\t风水轮流转，舟水心满意足，倏然拉过被子盖住长行的头，两人嬉闹着扭打在一起：“别闹了别闹了！”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倒在枕头上，“睡觉！”

\t——什么意思？

\t舟水背过身去，似笑非笑，鼻目酸涩，满心荒唐。

\t——镜子是鲸鱼的嘴。

\t可对我而言，远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