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邹小姐说,周崇礼也礼貌性地面露好奇。
长行倒是想早点将珍妮腹中孩子的生身父亲公之于众,可他没凭没据,又是个不相干的中国人,贸然出头会给邹公使添麻烦不说,更会给风云诡谲的国际形势平添波澜——中国要作壁上观,就不能叫英日两方发现他们有共同的目标:中国。在国家利益面前,别说是一个小小的侯爵之女,就是女王本人也要为此让路。
除非他能一锤子将卡文锤死,那他就必须有个来自马尔卡温家族的内应。布鲁诺勋爵是最好的人选,他玩世不恭,不服管教,早就对卡文不满。
问题就在长行要为此交换的代价,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布鲁诺会提出怎样变态的条件。
“舟水是被冤枉的,”长行道,见邹小姐一副“这还用你说”的表情,他才引爆接下来的炸药,“珍妮孩子的父亲是卡文。”
邹小姐捂住了嘴巴,周崇礼瞪大了双眼。半晌,好像洋人听得懂汉话似的,邹小姐环视一圈,压低了声音道:“他们、他们不是亲兄妹吗!”
周崇礼眉头紧拧:“你怎么知道的?”
长行松了口气,居然没人怀疑消息的真实性,被信任的感觉阳光似的游走全身,躯干四肢暖洋洋的,驱散了今日因舟水之事产生的阴冷。
“你生日那天,”他朝邹小姐使去一个眼色,“我——”当时情景不描述也罢,“我不小心听到的,”为了弥补,他红着脸道,“当时他们——他们刚行完那苟且之事……”
另两人回过味儿来,对视一眼,也不约而同地红了脸。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个一心念书的贫家子,算起来,长行是里面最“身经百战”的。他继续道:“他们发生了争执,因为卡文要娶舟水家的姑娘……”
如此这般地讲完,长行等两人短暂地消化过震惊,邹小姐先道:“我们得把真相说出去,还舟水一个清白!”
“切莫冲动,”周崇礼道,“我们知晓长行为人,故而不会怀疑,但英国怎会任由一群留学生指手画脚。”
长行点头道:“不错。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那本日记,和胎儿真正的月份。”
日记可以伪造,但英国想当睁眼瞎;尸检也可以买通法医,只要别太离谱,改个个儿把月份易如反掌。既将丑闻轻轻抹去,又给日本记上重重一笔,顺便在国人爱国热情上大做文章,为有可能到来的战争做准备——只要日本还想要军舰和海军人才,英国再怎么狮子大开口,日本都必须得把它喂饱。
英国玩得好一手一石三鸟,日本忍气吞声,舟水初或许不那么重要,但若能还他清白,局势倒转,这是日本迫切不已之结果,所以若是能把消息透露给日方,倒不失为好计策。
邹小姐道:“我可以在《箭矢》上发表一篇关于女性堕胎权的文章,但没法直接挑明其中猫腻。”
周崇礼道:“我们三个若帮了日本,扰了这对相争鹬蚌,叫邹公使知道——”
“我们不说就没人知道嘛!”
长行和邹小姐异口同声,邹小姐道:“你们不要看我,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再说,我喜欢舟水,救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去告密?”
长行心里一空,酸气上涌,但现在求同存异,救舟水是第一位的,好歹邹小姐不会从中作梗。长行定定神,说道:“你不要多想,自管写你的文章去,将多些人吸引到胎儿上面,对我们戳破谎言越有利。”
又对周崇礼道:“现在日本人心浮动,那群嚣张的留学生见了我们都贴边儿走,你想办法把珍妮和卡文的关系透露给他们,管他什么空穴来风,那些小报净靠着谣言养活呢!”
周崇礼道:“那你呢?你怎么搞到日记?”
长行咬了咬牙,说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自有办法挑起他们一家子内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