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你别急,不是你爸爸的。”
“丁姨,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我说,别憋着。”我迟疑片刻,还是把手臂搭在了她的肩上,虚搂住她。她的身子一下子轻轻颤抖了下,像受惊的鸟儿。我第一次发觉,那肩膀原来也瘦削得惊人。
“喜宝……喜宝他本来今天要搬过来的。”
“他不是和他爸一起住吗,怎么突然——”
“他爸死了。”她生硬地打断了我。
我愣住了,没吭声。印象中我见过林或喜他爸一两次,是个有些专横的中年男人。虽说没什么交集,但突然得知他的死讯,我还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他爷爷带着他叔叔过来闹事,要把喜宝带回去,抚养权毕竟在他们那里。但是我不可能放喜宝走的,我现在才知道喜宝出了那种事……都怪我,都怪我……”她把脸埋进双手里说不下去了。后来至少三分钟里,我只能听着那阵从她掌间传出的,断断续续且压抑的呜咽,不断用自己的推测还原事情的本相。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那忽然传来钥匙插进锁孔并转动的微响。即便像针一样细微,但我听见了,我确定丁姨也听见了。因为她停止了哭泣。我们都竖起耳朵,确认那阵声音的来源。
老余先从走廊探头进来。走道很暗,我没开那里的灯。他一脸疲倦,但看见了我,笑意还是瞬间浮上了眼睛。
我起身去接他手里的袋子,但我的目光并不在他身上。我在他身后的黑暗里搜寻着。我不确定是不是看见了林或喜,但的确有个人正站在门边,一身黑衣服,棒球帽压得很低。
“你别惹他,”老余低声在我耳边说,比了个划拉手腕的动作,“他情绪不好。”
我算是明白那滩血是怎么来的了。可我还是不懂,这种作风怎么会是他林或喜的?我所认识的那个他欠揍又皮,刀和拳头都是朝着别人去的,绝对不会挥向他自己。
他转头朝门边说:“或喜,进来吧。”
那个身影还是没动。我忍不住又朝前几步走近门边的他,这才惊觉林或喜已经长得很高了,几乎和我一样高,再也不是那个矮我一鼻子的小豆丁了。他倚在门边,门外昏黄的感应灯光斜斜打过来,他的表情浸润在一小片黑暗里,只有眼睛还被光照亮着。
我想说:“你他妈愣在门口干嘛呢,还不快滚进来?”就像我以前对他说话的语气那样。但我没能说出口。
他只是静静看了我一眼,我就觉得浑身凉透了。夏日炎炎,我整个人却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
那个眼神太陌生了。他好像不认识我了,甚至也对我没有怨恨或者别的什么了。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把我推向了千里之外。他看上去冷冰冰的,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活人气息。
我强忍着冲去质问丁姨和老余的冲动,死死撑着自己,勉强站立在原地。
然而他只是沉默地脱下鞋子,也没拉上门,从我身边走了过去,一步也没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