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伯特径直走到了那座滑稽的球形墓碑前面。墓园里空旷安静,和那座戒训室毫无相同点。于是他不再担心自己会脱口那种让他产生不良回忆的尖叫。
他对着墓碑下的赛宾诺女士提出了他的疑问。
“我受到惩罚,是因为我救下了亨特雷吗?”
兰伯特当然不会得到回答。
“我不明白。”兰伯特低声地说,“我不明白很多事情。”
兰伯特对着球形的墓碑提问,他把这十几年里所有能回忆起来的问题都倒了出来。他曾经想过用这些问题烦扰他的瓦里爸爸,但瓦里总是那么忙,那么沉默。微风静静地陪伴着兰伯特,当他觉得自己足够勇敢足够不孤独的时候,他自己离开了墓园。
在第七区,兰伯特是个稍微漂亮但其实十分平凡的omega,他从瓦里那里继承了这种平凡。
但兰伯特又是执拗又勇敢的,谁都不知道他的这份勇敢来自于哪里,但它就是那么鲜明地存在着。它让兰伯特用坚定的脚步把自己搬运到了矿区的小棚子里,它让兰伯特在远远地闻到了蜂蜜味道之后依旧向前走着,他让兰伯特站到了带着惊诧和无奈的亨特雷的面前。
并没有离开的亨特雷看着这个很久没有回来过的小小的omega。
这个omega有着算得上是爆烈的信息素的味道,但他本身却是那么的柔软又无害。
兰伯特抱住了亨特雷,用脑袋在亨特雷的胸口蹭了一蹭。
做完这个动作后,兰伯特抬起头,看着他捡回来的alpha。兰伯特看出了亨特雷要和他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己想要和亨特雷说什么。
他们同时开口了。
“我带你离开吧。”
“你带我离开吧。”
他们相视一笑。
信息素交织出来的虚情假意美化了困境中的一丝天光,附加的默契更加重了甜蜜的味道。于是兰伯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这是“爱”了,即使这份爱在更长的一段时间里从未被两位当事人对着彼此说出来。
亨特雷拿出一张珍藏的战用星图,用手指划着他想了很久的路线。每当他手指停顿一下,他就回勾画出一段未来的生活来——在这里他们会逃脱追捕他们的人,在那里他们会取得新身份,而在星图上被墨水重重划出的点则是他们最后的目的地。
兰伯特沉溺在这种暂时的幸福里,这种幸福的感觉让他和亨特雷都忽略了很多东西。他们一起划定好了时间和出逃的过程,约定下周一再见面的时候就一起奔往幸福的终点。
然而兰伯特刻意忘记了他在婚礼那天手上被贴上的圆片。那并不是兰伯特的过错,怀着幸福的侥幸的兰伯特忽略了很多东西——比如从他离开墓园开始就一直暗中尾随着他的马车。
怀揣着秘密,兰伯特回到了大房子,他并不惧怕可能的刑罚了。其实那些惩罚无外乎就是殴打和囚禁,前者他早就熟悉,后者他也不再陌生了。
他没有等到惩罚,只等到了带着些责备目光的艾尔莎。
艾尔莎摸了摸他的头,把带着疯狂神色的兰伯特领进了屋子里,往他面前放了一个牛奶蜂蜜的纸杯小蛋糕。
艾尔莎费力地比划出了兰伯特能够看懂的意思——“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格里芬先生出了趟远门。”
而在另一边,亨特雷收起了星图,站在棚子的门外伸了个懒腰。他看上去和身后的贫民区并不是特别搭配,但这种不搭调也因为他的俊美多了独特的味道。
兰伯特不会知道,这个在不久前才容纳了他的怀抱里多出了一个对兰伯特来说完全陌生的omega,这个omega没有兰伯特年轻漂亮,但是有着温柔的脸庞和牛奶味的芳香。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亨特雷哥哥。”这个omega在兰伯特的alpha的怀里啜泣道。
亨特雷下意识地回抱住了他,当他想要松手就已经太迟了,omega已经自己退出了他的怀抱,用带着漂亮泪水的眼睛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邓肯?”亨特雷问道。
“我看到一个omega一直在赛宾诺家的墓地停留。我就做了个猜测。感谢神明让我收到了这份提示,我跟着他过来,然后就看到了神迹。”
邓肯摸了摸眼角的泪水,说:“我知道你不会死的。我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会为我活着,亨特雷哥哥。”
在亨特雷的哑口无言中,邓肯微笑着宣告。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