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特雷构想的人生早已经分崩离析,但过去的生活总会遗留痕迹。
因此,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亨特雷第一次对兰伯特提出了请求。
“兰姆,你明天能去看看我母亲吗?她在教堂后面的墓园里,墓碑是很显眼的球形。她说‘那个人’喜欢那样的设计。”亨特雷看了看兰伯特,又多了几句解释,“明天是她的忌日,我不能进入墓园,那里需要身份登记。”
亨特雷抓了抓自己的脑袋,难得有些拘谨。
“你知道,我算是个逃兵。”
兰伯特很想答应,但他其实也过不了身份登记。第七区的omega并不能直接在任何地方进行身份登记,他们必须找到担保人,通常是alpha或者beta长辈,只有很特殊的情况才能算上足够出名的omega长辈。
兰伯特感受着空气中的蜂蜜味道,杰克让兰伯特把蜂蜜的味道和“幸福”这种虚假的玩意儿挂上了钩。
兰伯特冲亨特雷点了点头。
回到大房子里之后,兰伯特先去找了艾尔莎。兰伯特在大房子里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艾尔莎一起度过的,她喜欢教授他有关园艺、厨艺以及更高级一点儿的文字的读写。
兰伯特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他的请求:“艾尔莎婆婆,我明天可以去教堂的墓园看看吗?”
艾尔莎没有直接回答,她似乎想要比划出一个复杂的意思,最后失败了。于是她只是看着兰伯特,等着他灵犀一现填补出她心中的意思。
“我是说,如果格里芬先生很忙的话,您能作为我的担保人吗?”
兰伯特显然没有猜出艾尔莎想要表达的意思,很久以后他会后悔没有坚持搞明白艾尔莎的手语。他只是看出了艾尔莎手势里迫切的意味,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猜测。
“如果您也不行,其实我还是可以去找杰克的。”兰伯特的声音有些低,自从他向杰克询问过瓦里的去向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艾尔莎摸了摸兰伯特的头,她经常做这样的动作,于是兰伯特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抚摸背后的情感。
当他再一次询问艾尔莎能不能作为他的担保人进入墓园之后,艾尔莎点了点头,比划出了一个更加简单的意思——“我陪你去,在外面等你。”
第二天,艾尔莎带着一捧漂亮的白色的花把兰伯特领到了墓园。她是个有地位的beta,同时也是这片墓园的常客,她很快地解决了需要办的手续,在兰伯特进去之前还特意为他指了个方向。
如果没有亨特雷,兰伯特其实能够从这些明示暗示的线索里分析出一个正确答案的。兰伯特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
教堂后面是一排一排整齐的墓碑,兰伯特顺着艾尔莎指出的方向找了过去,没多远就看到了一种方形墓碑里一个特立独行的怪物。亨特雷说的没错,他母亲的墓碑的确很好辨识。
墓园的管理很好,毕竟能够埋在这里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兰伯特不需要拂去墓碑上的灰尘或者拔掉墓碑旁边的野草,他看着那个球形的滑稽墓碑,轻轻地留下了一句:“亨特雷现在很好。”
兰伯特在这之后很多次地来过这座墓园,这位陷入长眠的、他未曾也永远不会看到的alpha女士成为了他的固定祭拜对象。他会开始和她诉说很多事情,很多他不能告诉大部分人、不想告诉亨特雷、没有机会告诉瓦里的事情。
兰伯特对墓园的拜访每每止步于赛宾诺女士滑稽的球形墓碑。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往后走过。
兰伯特并不知道自己每次到底和什么擦肩而过了。
在赛宾诺往后三排有一个不久前立起的新墓碑,墓志铭是前五区一个著名讽刺文学家留给自己的最后的话。这句话被广泛地留在合适或者不合适的墓碑上,不过它流传到第七区可能只是因为这句话原本的花体太过漂亮。
“这位沉睡者有着‘过分贫穷’和‘过分善良’两个好朋友,愿他来生至少比现在孤单一半。”
墓志铭的上面是沉眠者的生卒日期,再上面则是一个难得合适的名字——
“瓦里·费尔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