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时万物皆齐而清明,盖时当气清景明。
夜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挂上了一片素白。每个人也都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素服。
夜府祠堂位于最后一层院落,十分肃静,庄严。
今日木鱼声声,经文咏诵。
夜孝义、李氏、夜云夕、夜云月从朝霞第一抹白一直跪到日落掌灯以后。
乌啼鹊蝉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
夜孝义落了一日的泪……终于在敲了一日的木鱼声骤然停止,一直守在门外各院贴身丫鬟,在目送夜孝义和普照寺的众位高僧离去后才敢恭谨着鱼贯而入,俯身搀扶起自家主子。
跪了一日腿脚早已麻木的没了知觉,几人杵在原地任丫鬟婆子一双手揉捏捶打。
九根臂儿粗的白蜡照亮一室通明,驱散了一日来的阴暗。
夜云夕微红的眼紧紧盯着李氏一字一句幽幽说道:“嫂嫂尚有心愿未了,今日不妨当着先祖的牌位求上一求,说不定爹爹念你一片孝心,就答应了呢!”
本就惨白脸的李氏登时吓的又添了一层青色,暗哑着嗓子抖声道:“没、没有。”
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货。
夜云夕:“没有最好,莫要它日想起来再来叨扰一回可就不好了。届时惹怒了爹爹,夜夜入梦找寻嫂嫂……。”眼瞧着李氏脸色渐渐又掺了一抹灰白,圆瞪着布满惊恐的二目已然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已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适可而止地止了话,没再说下去。
“不、不、绝不会。”
夜云月不明所以,用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在二人脸上徘徊,累了一天,她此时只想躺在暖暖香香的大床上美美睡上一觉。
三人静默一会,由丫鬟婆子搀扶着各自回房。
翌日,临近午时,夜云夕仍斜身倚在床上,周身无力懒懒的不愿动弹。绿柳喂完一对情鸟折身返回房里,望着夜云夕苍白的面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对待绿柳和织锦她一向不喜欢绕来绕去。眼睫微撩,从翠绿的鞋尖一路望到绿柳脸上。
“是,小姐。”绿柳步至床边垂首立着,道:“少夫人早上和少爷闹了一通,哭哭啼啼的不愿救大小姐回府。少爷难得吼了她几句便被三小姐房里的桂婆子叫走了。大少爷前脚刚走,少夫人身边陪嫁过来的许婆子就出了府门,去了李府。”
夜云夕动了动倚在肩下的团花软枕,一手支起额际,目瞳幽暗冷冷的轻道:“好不容易送走一个碍眼的,她自然不愿姐姐再回来分家产。哼,奈何这夜府里从来就不是她说了算的。”轻轻吐出一口闷气。缓缓精神,再说道:“告诉织锦将玉竹堂收拾出来,你去告诉嫂嫂一声我要招夫入赘夜府。”
“招,招,招……夫……”绿柳震惊的张大嘴巴,圆圆的嘴巴能塞进整个鸡蛋,目瞪口呆,半晌都无法回神。
夜云夕悲凉的闭上眼:“招夫……”咬着银牙,继续说道:“寻一家世清白的寒门子弟入赘夜府,明言告他……除了心和身子我可以给他一笔银子,随他或考取功名,或开店经商,只要他心想所愿……”别人家的夫妻是相敬如宾,她求的是相敬如冰。
绿柳的心狠狠地抽痛着,强忍着泪,应道:“奴婢定将事情与之讲清楚。”
夜云夕满目悲怆地闭上眼。
可悲,可哀……白金华竟歹毒到用姐姐的性命要挟她,嫁给她此生唯一真心疼爱的弟弟。
相思成灾,白翰哲如此,她又何尝不是。
同病相怜,所以她不愿伤他太深才三番两次婉言相拒,换来的却是如此不堪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