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大将军站在大长公主一边,是有隐情?”侍人送来了热水下去,燕雨来坐在矮凳上,试了试水的温度,然后握住了夏杏然双脚慢慢放进了水里。
夏杏然低着头看着燕雨来的动作,说:“武亲王的势力,没有收集过大长公主那边的情报,所以事实到底什么我也不清楚,这些也都只是推测。便是换个角度去想,自己的儿子几乎是以命换命的救了对方的儿子,但是对方不但不领情,还要将人休弃,怎么说,都会有怨气。夫君倒是不妨一试。”
“好,我明日便和他们说。”燕雨来为夏杏然洗完了脚,用棉布擦干净,就将人扒了衣服塞到了被窝里,然后自己也脱了衣服躺进去,“现在,就不要再想这些,该休息了。”
燕雨来是将夏杏然说的听到了心里,房琢与申乾元听了也觉得可行,现在他们势单力薄,只要有方法便会尽力去尝试一下。
又过了半月,天气越发热了起来,夏杏然也派人告诉了申念雲,他要搬去山庄了。申念雲倒也没有什么回话,一直到该搬走的前一日,才约了夏杏然在王府的花园中见面。
再见申念雲,夏杏然突然就明白了“临死之人”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就算申念雲此时看上去身体还好,说话的气息也还算是稳,脸色甚至比之前还要红润很多,但是鼻尖闻到的细微血腥味,不断在提醒夏杏然,申念雲一定是又用了蛊虫以后才来的。
或许是知道了申念雲命不久矣的事情,夏杏然看申念雲的时候,总觉得对方眼睛已经开始浑浊了。
那是死人才会有的眼睛。或许申念雲的身体早就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望水教在京郊的山庄是个到地方,冬暖夏凉,还有温泉。我当年还去过那里住了些日子。”申念雲的双手一直放在袖子里。
夏杏然看着,低头喝茶掩饰了眼中的情绪,其实若是有心也不难看出申念雲的异常之处,这样的天气,对方还穿着晚春时的衣服,显然是冷。
“王爷可要跟我们再去住几日?想来那里对您养病也是有帮助了。”夏杏然不知道申念雲的话是什么意思,便只能顺着对方的话继续说下去。
申念雲笑了笑,说:“不了,我去了也不过是惹人嫌罢了,刚刚也只是感叹,这人老了啊就越喜欢回想以前的事情。”
他看着夏杏然,夏杏然也坦然的和他对视,片刻以后,申念雲才轻叹一口气,说:“武亲王府这些东西,我本想着留给你,让你继承我的衣钵做个隐形的皇帝,不过现在看来,你倒是更想做个被人关在笼子里的教主夫人。”
夏杏然听到申念雲的话,咬了下唇,说:“我有自知之明,没有那个本事。而且,谁把谁关在笼子里还不一定呢。”
“哈哈哈,说得好,”申念雲笑起来,他看向夏杏然的眼里带了些赞许,“你很好,能把一匹狼养成一只狗,我就不行了,到现在,莫说是关进笼子,连驯养都没有养好,还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
“但是,你不是快要成功了吗?”夏杏然别开了眼睛不愿意和申念雲对视,他实在是不想看对方那诡异的眼睛。
“对,我马上就要成功了,”申念雲笑的怪异,可是配上他的脸,却反而显得蛊惑人心,“他再也不可能逃出我的手心了。”
夏杏然叹气,说:“你又何必如此,你们两人又不是没有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孩子,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和他……早就不可能有什么两全其美了,我知道他现在心里有我,可是我们不可能,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申念雲的眼睛一直放在夏杏然的脸上,那迫人的视线,让夏杏然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最后,申念雲终于收回了目光,说:“其实最开始,我是想将你也拉到这泥沼里的,你是我的孩子,又凭什么要活出和我不一样的人生?”
夏杏然听着申念雲的云,他本应该是害怕的,但是却诡异的镇静了下来,说:“但是你没有这样做。”
“是啊,这也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呵呵,我啊,这一辈子每一天睁开眼都是算计,那些人的血都浸到了我的骨子里,只是我从没有后悔过,我申念雲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后悔过,哪怕重新来一次,我也会这样做,而你不同,你从一开就和我不同。”申念雲终于伸出了他的手。
看到那双手的瞬间,夏杏然的瞳孔紧缩,着实被吓了一跳。
申念雲的手,已经不是夏杏然印象中的样子了,而是蜡黄的皮肤紧贴着骨头,没有一点肉,像是干尸一般。
申念雲看着自己的手,笑着说:“怎么,是不是很难看?真的是太难看了,我也快忍受不住了,你走了也好,那样,我也不用再顾忌什么。真有意思,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却莫名其妙的不想吓到你。
我放过你,你走了也不要再回来了,这也算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也莫要去想着探究我以前都做过什么吧,你就继续保持这样,做一个夏家人,做一个能够随时随地坦然的走在阳光下的正人君子。”
申念雲说完便离开了,夏杏然呆坐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踢了几下,就像是在安慰他一般。
夏杏然笑了笑,他想着,他与申念雲的父子缘,大概也就到这里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