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莞流的视线一直随着他，看他坐下了，冷笑一声，道：“怎么，来看我的笑话了？”

“是啊，难得的很，我可是要来看一看，”夏杏然的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也直白。

申莞流笑了两声，拿起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杯，仰头将里面的茶水喝了干净，说：“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满意了？”

“没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不过就是把你以前的手段奉还罢了。”夏杏然看着申莞流，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申莞流衣领见若隐若现的痕迹。

“奉还？呵，”申莞流烦躁的扯了扯衣襟，“奉还什么？我以前对你设计的那些陷阱，你可一个都没有跳进去。”

“那只能说我运气好，那些陷阱，我只用不小心踩进去一个都是万劫不复，”夏杏然好整以暇的样子，与申莞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时候我甚至在想，自己到底如何得罪了你，让你用如此的手段想要毁掉我，到了如今，我也不清楚。”

申莞流做过的事情，夏杏然其实一点都不愿意去回想。不论是故意将他引到别人房里，和中了春药的汉子关在一起，还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夏家的眼线将两个喝醉的人扔到了他的院子。

这些都是要毁了夏杏然的名声，万幸的是夏杏然足够警觉和冷静，每一次都算是能化险为夷。

见这些计谋不成，到了后来，申莞流已经开始想要他的命了。那日去云中观上香，在厢房住下，当晚申莞流的人便绕过了门口守夜的人，准备对他下手，若不是有观中道长出手相助，夏杏然怕不是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是了，是我技不如人，踩了你的坑里，”申莞流倒也是坦然，他闭上眼睛，轻轻挑了下眉，然后慢慢睁开眼睛，那双眼中透着一股子诡异的神色，带着些许的癫狂，“至于我为什么要毁掉你？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只是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就很讨厌你。

你的一举一动我看了就觉得恶心，你的命啊是真的好，好到让我嫉妒的发疯。我想要治好我自己，那就只能毁了你才行。”

夏杏然平静的与申莞流对视，说：“原来你早就疯了。”

申莞流突然站了起来，他双手撑着桌子，身体朝着夏杏然的方向前倾，说：“对，我是早就疯了，现在你满意吗？看到这样的我，你很开心吧？”

夏杏然说：“我很满意你现在的报应，但是我并不会因为你的不如意而开心，因为那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没有……必要？哈哈哈哈……”申莞流念着夏杏然的话，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又低下了声音，“报应？我承认对你心怀恶意，但是没有一次能成功过，又何谈报应，不过是你……”

“你忘了你的前未婚夫了吗？他是怎么死的？”夏杏然打断了申莞流的话。

听到这句话，申莞流愣了一下，然后又跌坐到了凳子上，眼神有些放空，喃喃自语道：“怎么死的？呵……碍手碍脚的杀了便是……”

到了此刻，夏杏然的看着申莞流的眼神变得冷了下来，说：“那位礼部尚书家的大公子，自小饱读诗书，带人温和有礼，是个正直的正人君子。他从一开始便对你一见钟情，当年为了哄你开心，还特意来找我们几个与你相熟的哥儿，询问你的喜好。

你们两人订婚之后，他更是开心，我听我三位兄长说，每一次与他聚会，他总是要提到你好几次，说着日后成了亲要如何对你好，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到老。他们笑话他傻，他也要反驳说，有你这般的夫人，其他人便都入不了眼。

可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你因为妒忌我，便去勾引牧不伐，你被你自己莫名其妙的妒忌蒙蔽了眼睛，看不到真的爱你的人，最后，你……”

“够了！闭嘴！”申莞流有些崩溃的大叫，想让夏杏然停下来，而夏杏然却已经没有停顿。

“你杀了他。”

夏杏然站起来，他走到门口伸出手按在了门框上，微微侧头，并没有看申莞流，说：“如今你皆是自作自受，落在薛五郎的手里，最后也只有死路一条。我也不知道你对牧不伐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喜欢的可以和他一起死。”

说完便推门走了出去，等在外面的侍人看到夏杏然完好无损的出来都松了一口气。

出了申莞流的院门，夏杏然才回头看了一眼，说：“加派点人手，看好他，不要让他死在府里。”

周围的侍人应了，却将头垂的更低。

不能死在府里，那就是说，出了府以后就不用理会他的生死了。

看过了申莞流的丑态，夏杏然却没有他想的那般愉快，大概是想起了那个无辜而亡的礼部尚书家的大公子，那个人是连夏宏云都很欣赏的一个后辈，是个正在的君子，克己守礼却又不迂腐。

只能说，这世事无常，哪有能所有的事情都是皆大欢喜，世人皆多不可言说的苦难，夏杏然和燕雨来才是真正的少数。

回到自己的院子时，燕雨来也正好回来，夏杏然突然说道：“夫君，让薛五郎放过申莞流吧。”

燕雨来愣了下，拉住了夏杏然的手，说：“怎么，他刚刚求你了？”

夏杏然摇了摇头，说道：“他怎么可能求我，再说，他若是真的求我，我可能还不会想放过他。今日，我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而申莞流与故人有旧，如此，便留他一命吧。”

燕雨来点了点头，他捏着夏杏然的手指，片刻以后才说：“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夏杏然抬眼看着燕雨来，说：“这是他该还的债。”

申莞流一直在屋里坐到华灯初上，然后他的房门便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薛五郎。

薛五郎伸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摇曳生姿的走到申莞流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不要紧张，我啊以后也不会对你如何了，今日来也就是对你说一句。”

说完，便转身离开，毫不留恋。

申莞流还是呆呆地坐着，许久以后才眨了下眼睛，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用力闭了眼，极力压住了自己的泪水，嘴里只念着一个名字，“况雪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