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许多年前那个雪夜,赵多宝也是这样捧着一份热乎乎的饭菜往学校赶,只因为担心和姜毅错过而让他吃不上一顿热饭。
姜毅紧紧圈住赵多宝的身体,泪水淌得满脸都是,“我就是姜毅!”喊完这句话,他终于没能压抑住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赵多宝停止了挣扎,歪着头看了看姜毅,笑着打开了保温桶,里面空无一物,“快吃吧,刚刚做好的,还热着。”
姜毅彻底愣住了,赵多宝一连串的行为让他措手不及,他甚至都不知道赵多宝究竟是否还清醒。
就在他发愣的这段时间,赵多宝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眼角耷拉下来,眉目都染上了失望的色彩,“你是不是不喜欢吃,那我明天送别的过来。”
“不。”姜毅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出声,抬起胳膊擦掉脸上还未风干的泪珠,拿过那个保温桶,假装吃了起来,一边吃,眼泪一边滴在不锈钢的内层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我喜欢,都喜欢,你做的我都喜欢……”
姜毅的声音哽咽到最后已经微弱的只剩下气音,枯涩地从喉腔深处传出。
他埋头在那个空保温桶里,泪水浸满了底部。嘴唇机械地张合着,一口一口吃着莫须有的饭菜,冰冷的空气从他的鼻子嘴巴齐齐灌入肺腑和胃里。
世界终于归于平静,只剩下呼啸的寒风吹得校门口的国旗猎猎作响。
赵多宝似乎是累了,半闭着眼,蹲坐在花坛边沿,姜毅盖好保温桶,背上赵多宝往回走。一路上都没能打到车,姜毅就背着赵多宝一直走回了家。
赵多宝穿得太少,寒风里吹了一夜,纵使有姜毅一直贴着他给他传输热量,也依然没能幸免于发烧。到家时,姜毅就察觉出赵多宝不太对劲,脸颊绯红,身上也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一量体温,竟然已经高烧到39度7。
翻箱倒柜找到了退烧药,捏着赵多宝的下巴喂了进去,水却怎么都喝不下去,灌进去一点就又从嘴角流了出来。眼看着水流了一地,药还好端端地躺在舌尖上。
灌进去水又吐出来,你要是真的一直不喝下去我都打算拿嘴给你灌进去了。
姜毅听见自己的声音,那还是四年前,他吊儿郎当地调侃赵多宝时的语气。
今天是怎么了,那些好的,不好的回忆都一齐找了上来。
姜毅看了看躺在床上脸烧得通红的赵多宝,含了一口水,对准他的嘴喂了进去。冷水在他嘴里被稍稍含热,再顺着两人相连的嘴唇流进赵多宝的口中,连喂了三口,才把那颗顽强的退烧药送了下去。
赵多宝浑身烫得吓人,姜毅把毛巾打湿,不停地给他擦身子,嘴唇也烧得开裂,姜毅又找了棉签蘸着水给他来回涂抹。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体温降了下来。姜毅松了口气,毛巾扔到一边也懒得去管,躺进被子里抱住赵多宝。他把胳膊垫在赵多宝的脖子下方,下巴抵着他的额头,微微低头就能在那儿印上一个吻,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手掌贴在后背,像哄孩子睡觉的母亲一般轻轻抚摸。
“怎么又发烧了。”姜毅的声音从黑夜里缓缓流泻而出,“都怪我,你跑出去了我都不知道。小宝,你是不是好了?明天早上起来你是不是就能跟我说话了?”
虽然说姜毅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也愿意去接受未来很长时间里赵多宝会一直维持这个状态,但是他还是思念那个会说会动的赵多宝,哪怕再也不对他笑,再也不会跟他说喜欢,也好过如今这般模样。
更何况,他也是人,他也会累。
“你上次发烧是什么时候?是我在的那一次吗,这三年你是不是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不然为什么变得这么瘦,那天见到你,我有多心疼你知道吗?你醒过来好不好,以后你再也不用为生活所困,我现在正正经经地工作赚钱,每一分钱你都可以安心去花,想吃什么都可以买,不用再因为便宜而不得不吃。”
“上一次你发烧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红扑扑的脸,安安静静的睡姿。还记得我跟你说,我找房东要钥匙吗?我是担心你啊,你个傻子,骗你说我气你不给我开门也就你会相信。你这么容易相信别人,让我怎么放心放手,怎么放心不让你待在我身边,世界上混蛋那么多,你遇到一个我已经够倒霉了,我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就罚我给你一个安安稳稳的下半生,好不好?”
姜毅还在絮絮叨叨,赵多宝因为发烧睡得安稳,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姜毅的手攀上了他的后颈,手指缠绕着发丝在指尖打转,嘴唇抵在他额前的碎发上,缓缓闭上眼,压低声音问了一个得不到回应的问题。
“小宝。你明天醒来后,还愿意待在我身边吗?会不会又一走了之?”
我害怕。
怕你离开,也怕你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