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梓文连忙在路边把车一停，跳下车追了上去。那天晚上他平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所谓感情层面的近乡情怯，他远远跟在离京后面，在心里编排了各种花里胡哨的开场词，然后再全部否掉。

离京没有开车，他住的地方离酒吧街不远，那小区临着市内一个人工湖，他慢慢在湖边的堤岸上走着，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身后那个人走近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挥出了拳头，李梓文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离京这才看清面前是谁。

他承认李梓文长得很帅，能让他过目不忘的人在颜值条件上必定非常得天独厚，他看了他一会儿，想了半天那张被他扔掉的名片：“李…..李先生？”

李梓文这才终于近距离得以窥见离京未经修饰的天然面目，一时有些愣住了，他脑子里的弹幕疯狂刷过无数个“好看！”

“李先生大半夜的，也在这儿散心吗？”

“叫什么李先生，太见外了，叫我名字就行。”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的名字。”

李梓文丝毫没有尴尬地在手机上打出自己的名字递给他看：“这就是我的名字，能顺便存下你的号码吗？上次你走得太急，这次总该给我个机会。”

离京淡淡笑道：“不用了，我不想和您走得太近。”

李梓文也没再纠缠，他点了一下手机界面，却不小心摁到了相册，结果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落到了离京手里，离京一张张翻过那些很明显是偷拍的照片，每张照片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他本人，看日期竟然至少维持了半个月之久，他难以置信又愤怒地看了李梓文一眼：“你跟踪我。”

他用的是陈述句，听起来冷冰冰的。

“你今天晚上出现在这儿也是因为跟踪我。”

李梓文有苦说不出：“今天晚上真的是巧合………你听我说，其实…”他本来就要拿出江慧这个挡箭牌，没想到离京直接“啪”的一声摔了他的手机。

“再让我发现，我就报警。”

“不止这些。”李梓文毫不介意他的警告，朝他笑笑：“刚才我还拍了一张，发微博了。你要我的微博账号吗？拿你的和我换。”

宁夕帆听到他讲到这里笑得直不起来腰：“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儿吗？”

“能啊，我无所不能。”李梓文抿了一口茶，房间里的音乐从《平湖秋月》换成了《春江花月夜》，他跟着哼了一会儿。

宁夕帆觉得李梓文是个特神奇的人，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大俗也大雅，他能成天抱着三俗婆媳后宫撕逼剧追，也能安静坐着写书法弹古琴。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李梓文跟着曲子吟了两句，看着微博上那张离京站在湖畔边的背影，空中一轮明月的倒影映在他身侧的水中，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硬生生看出了一种美绝的境界。

他在那条微博下面编辑了评论点击发送：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送宁夕帆回去的时候他俩去了一趟商场，宁夕帆好不容易回趟家过节，总不能空着手。李梓文想着也很久没去看望他徐阿姨了，刚好顺路过去坐坐。

宁夕帆逛了一圈到最后买了两只鸡和几斤大闸蟹，月饼水果什么的家里肯定能堆成山，还不如买些食材回去让奶奶帮忙料理了，李梓文买了两盒精装月饼，又安排助理送来两盒他一直没舍得喝的茶叶，加上给奶奶买的补品，两个人拎着东西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宁夕帆总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觉。

“像不像回家过节的小两口。”李梓文打趣他：“你什么时候能带季大夫回来过节啊？”

“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

徐春宁还没回来，宁奶奶过来开了门，看到宁夕帆高兴又激动：“帆帆回来啦，来来来，快进来，这个帅小伙儿是谁啊？你朋友啊？”

宁夕帆他们进了屋，李梓文先把给老太太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递过去：“奶奶好，我是夕帆的朋友，小学时候就认识了，也算的上发小吧。”

宁奶奶确实没见过李梓文，宁楚去世后奶奶和爷爷都回了老家，后来爷爷病重徐春宁又重新把他们接了回来，而宁夕帆和李梓文是小学三年级认识的，初中毕业后李梓文出国留学，宁夕帆爷爷过世后奶奶才留在了他们家。

老太太天天锻炼身体，身子骨倒也硬朗，看到李梓文送来的补品高兴得拿出老花镜看了半天说明，宁夕帆把鸡和蟹放进冰箱里，去洗了盘葡萄出来。

电视上还放着老太太在看的戏曲频道，宁夕帆就坐在那儿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地听李梓文和他奶奶讲戏，他也听不太懂就听个热闹，看得出老太太非常高兴，对李梓文这个帅气小青年更是赞赏有加。

宁夕帆笑着听他们在那儿讨论戏文，心想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带季晨回来见见奶奶，不知道奶奶会不会像喜欢李梓文这样喜欢季晨，他边想边拿出手机给季晨发消息：

——“你懂戏吗？”

——“不懂。怎么了？你听戏去了？”

——“文哥来我家做客，和我奶奶在讲戏，看他们聊的挺开心，我闲着没事儿，骚扰你一下。”

——“我可以学。”

——“不用，你不用学。”

——“我也想让奶奶喜欢我啊。”

宁夕帆飞速打着字：“你不用学，就算奶奶不喜欢你，也没关系。”

他想，反正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