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担心你了?我是担心季晨好吗?”王冰嘟囔了一声挂断电话。
季晨看着他:“王冰啊?还挺关心你的。”
“呵。”宁夕帆继续低头吃着他的粉,学着王冰的语气说:“我是担心季晨好吗?”他指了指季晨:“人家关心的明明是你。”
季晨不置可否:“你们俩经常一起翘课吧?你也让王冰跟你一起翻护栏啊?”
宁夕帆出奇迷茫了,继而怒不可遏:“不是,我看起来很像是让女孩子去翻护栏的人吗?”
“是你在翻护栏之前说王冰都比我强的。”季晨觉得自己非常无辜。
“我是说她翘课的天赋比你强。”宁夕帆不想挣扎了:“我们俩翘课也没一起好吗?各翘各的,她应该都是走正门出去的吧,王冰会仿老程签字,上次她去办公室顺了好多假条回来,想出去的时候就自己签一张。”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哈。”学委深刻地表达了自己的鄙视:“你们就不能学点儿好,跟学委说这些不怕我去告状啊?”
“你要是敢,我就把丑蛋卖给狗肉店。”宁夕帆扒干净碗里最后一口粉,突然又把话题绕了回去:“你这么关心王冰啊?我和她关系还不错,你要是那什么…我也不是不能帮你。”
“你想什么呢。”季晨笑了笑:“我没兴趣。”
宁夕帆嗯了一声,把丑蛋抱在怀里轻轻揉着,貌似不经意地问:“对什么没兴趣啊?”
“啊?”季晨显然没明白:“对谈恋爱没兴趣。”
宁夕帆抬起头看着他,然后说:“不愧是学霸,早恋绝缘体啊。”过了一会儿他抱起丑蛋站起身,两个人一路沉默着走到小吃街路口,他说:“你知道吗,这个问题其实可以有三个答案。”
季晨好像是懵了,脸上有一瞬的不自然:“什么答案啊”
宁夕帆朝他笑笑没说话,酒窝里好像放了一块儿糖:“你回去上课吧,老程刚才都问了,你回去把谎给圆了,别不小心连累了王冰。我一个人去也不要紧。”
初秋透着一丝冰凉的空气无形中在两人之间竖起了一道屏障。季晨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宁夕帆的笑容,突然觉得灿烂得晃眼。
末了,他说:“好的,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然后转过了身。
他是何等的聪明,以至于能分毫不差地快速选出标准的正确答案,这是身为学霸的优势,只看题目便能参透三个选项:对谈恋爱没兴趣;对王冰没兴趣;对女生没兴趣。
季晨牵着丑蛋回家的时候,宁夕帆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开门声就喊了一声蛋总,丑蛋终于见着了亲爹,也不管还被人用绳拉着,一个劲儿往沙发上冲。季晨松手把绳一撒,弯腰换鞋:“江慧走啦?”
宁夕帆在被丑蛋骑在身上舔脸的兴奋中挣扎着回了他个“嗯”字。
季晨走过去把丑蛋抱起来:“别闹你爹,你个没轻没重的。”
宁夕帆感觉这台词无比耳熟,突然想起他在李梓文家看的那个脑残古偶,男主角在自己老婆怀二胎的时候对着他们那个大熊孩子甩出的就是这句台词,他盯着季晨,感觉自己后背发凉:“你这是拿的什么剧本?”
季晨置若罔闻,抱着丑蛋站起身:“走,和爸爸一起去洗澡。”
宁夕帆盯着眼前一人一狗,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季晨你这么多年不长个儿,是不是因为全长脸皮上了?那是你儿子吗你就爸爸爸爸的?这么多年你管过他吗?还不都是我…….”宁夕帆突然闭嘴,把那句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喂养大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季晨已经笑得直不起来腰了:“你拿的又是什么剧本?”
宁夕帆瞪他:“滚蛋!狗男人!”
“走了,你爹让我们滚。”季晨抱着一脸懵逼的丑蛋心满意足地去了卫生间。
宁夕帆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心里有什么一直绷着的东西,大概悄悄地松开了。
等季晨经历完一系列洗狗吹狗的摧残浑身酸软着瘫在沙发上的时候,宁夕帆已经快睁着眼睛睡着了,他捞过已经洗的香喷喷吹的毛茸茸的儿子放在自己怀里,并没有打算向辛勤付出劳作的那位活雷锋道个谢。
季晨半靠在沙发垫子上,长出一口气:“我怎么感觉比做手术还累呢?真是谢谢你了,照顾了他那么多年。”
宁夕帆在听到季晨向他道谢的时候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过分,他说:“不,刚才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一会儿还想给你洗呢。”季晨悄悄靠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宁夕帆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静:“不用,我只是折了小腿而已。”
“您这话说的真是非常了不起了。”季晨伸了个懒腰问他:“只是折了小腿而已的这位勇士,你是打算躺着洗还是坐着洗还是倒立着洗?”
“你女朋友肯定是受不了你这张嘴才跟你分手的吧?”宁夕帆挖苦他。
“真不是。”季晨心里想笑,觉得宁夕帆在这件事上斤斤计较的样子怎么看都可爱:“是我和她分的手。”
宁夕帆再度沉默了,提起这个话题他就没有愉快过,却又忍不住每次去踏自己的雷区。人都是这样,明知道心里有个不知深浅的洞,却总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挑战极限,每次无功而返之后,又冥冥笃定洞底好像又变深了,于是下次又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因为我不喜欢女人。”季晨看着地板,脸上没有表情,这是他第一次把这句话说出来,声音里都带着几丝颤抖,明明是简单直白的八个字,这个排列组合却使他觉得喉咙艰涩:“我不喜欢女人。”他重复了一遍,接着笑了,那笑容里有几分晦暗不明的落寞,也有几分挣扎过后的爽朗。
“嗯。”宁夕帆震惊之余怔怔地把正在撸着丑蛋的手抽出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觉自己对付不了这种场面,是该安慰还是该沉默,他觉得季晨什么都不需要。
秒钟滴滴答答有节奏地走着,分针挪动了两个空格“我知道。”他听到自己说。
季晨握着他放在肩上的那只手,拉着他站起身,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神情:“坐了这么久腰不酸吗?起来吧,我带你去卫生间,防护套我放在里面了,今天回来的时候在医院刚买的,你洗澡的时候套在腿上。”
宁夕帆把丑蛋扔在沙发上,站起身揉了揉腰:“你把江慧拎的行李箱拿过来,我把里面东西挑出来。”
“直接让我来不就行了吗?”季晨把行李箱放到客厅中央打开:“笔记本、洗漱用品,没了。”
宁夕帆瞪大双眼看着那个空空荡荡的大箱子很想把江慧活剥了:“江慧这个……狗东西!”
“她可能就是觉得帮你收拾衣服太麻烦吧。”季晨边说边把东西拿出来放到桌上:“毕竟人家一个大姑娘,可能不好意思收拾你的内裤什么的。”
“她不好意思?她看着我裸体都不会不好意思!”
“什么?你竟然让她看过你的裸体?”
宁夕帆气得没脾气,他知道江慧开始肯定是误会了,衣服内裤什么的,穿男朋友的不就行了吗?他生气的是江慧在听了自己的解释之后,坐着喝了整整二十分钟的茶跟他天南地北海扯,也没告诉他这件事,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江慧也成了季晨的助攻。
他想不明白,李梓文也好,江慧也罢,都曾经信誓旦旦说老了一起踏平养老院做彼此的天使,却在看到季晨之后瞬间叛变如此着急让他脱单,一定是被季晨这副好皮囊蒙蔽了法眼。
也或者,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让他们都误会了什么。
也或者,根本就没有误会。他们只是把自己看得更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