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丑蛋，别跑！”

挣脱了束缚的丑蛋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跑得飞快，宁夕帆看了看周围，没什么行人，他又喊了两声，丑蛋一向很乖，但是今晚明显兴奋，就在他俩前面撒欢地跑，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

宁夕帆笑笑，“就隔了一天没带它出来玩，看给它兴奋的。”

谁都没有想到，就这一句话的功夫，丑蛋正前方出现了一个没有盖上井盖的窨井。

宁夕帆都没有回过神，甚至连回神的功夫都没有，就看到丑蛋跳过去的时候两只后腿踩空瞬间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丑蛋！”宁夕帆大声喊了一句飞快跑过去，他脑子几乎瞬间空了，跑过去的时候心里就一个念头，希望这个井是干的。

然而偏偏，偏偏事与愿违，宁夕帆往井下一望看到正在水面上挣扎的养了两年的那只小狗的时候，腿一软就跪在了井边。

水面离地面至少快两米，这么冷的天气，他都无法想象在水中泡着会有多冷，而且眼前还是这种散发着恶臭的污水。

季晨跟上来的时候宁夕帆已经脱掉了外套准备蹦到那个狭窄的井里去，季晨一把拉住他，“夕帆，冷静一下，你知道这水有多深吗？”

宁夕帆趴在井边往下面一直喊着丑蛋的名字，他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急哭了，他一把挣开季晨，“我不知道！那我要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它冻死还是淹死……”

季晨紧紧拉住他，从兜里拿出平常在宿舍熄灯后看书用的小手电，对着井内照了一圈，这是修路刚挖的还尚未完工的井，但是里面有污水，无法探测井有多深水有多深，他又照了照井侧壁，发现还好留有供可以踩踏的几个铁撑。

季晨把手电放到宁夕帆手里，“我下去，你拿着这个。”

宁夕帆突然愣了，理智回了笼，他猛地摇摇头，“不行！你也不知道下面的水有多深…..”

“听我说，夕帆。”季晨指了指井侧，“我踩着这个下去，你在上面，拉着我的手，别松开就行。我不会彻底进到水里，我把丑蛋捞上来，然后你再把我拉上来，没问题的，相信我。”

他说完这句话没等宁夕帆有反应就脱掉了外套开始下井，宁夕帆慌忙弯**，整个人已经完全趴到了地上，他死死拽住季晨的手，季晨一步一步踩着铁撑往下面去，很快整个人完全进到了井底。

“可以吗？你能够得到丑蛋吗？”

季晨一只手被宁夕帆紧紧抓着，仅凭一只手去捞狗有些困难，他把半只腿伸进了污水里，又往下去了些，“可以，夕帆，我抓住了！”

万幸丑蛋脖子上还留有一截绳子和绳套，季晨死死抓住那截绳子把丑蛋拉到手里，“拉我一把。”

宁夕帆喜极而泣，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季晨拉上来，他从季晨手里接过湿透了的丑蛋，直接裹进自己的外套里。

季晨下面半身都被污水湿透了，他喘着气坐在地上，“你跑快点儿，先带丑蛋回去，给它用热水洗澡，小家伙估计冻坏了，我是跑不动了，先歇会儿。”

宁夕帆朝他点点头，用外套包着丑蛋就往家跑，他捂着散发着臭味正瑟瑟发抖的小狗，还在忍不住流泪，心悸的感觉完全没有得到一丝缓解，他后怕得要命。

他第一次在短短几分钟内体会到这么多情绪挤到一起的感受，脑子一团浆糊，心脏紧的难受。

他把丑蛋彻彻底底用热水洗干净后忙拿吹风机给它吹干，小家伙看起来估计也是吓傻了，特别乖巧，但是好在没有什么大碍，应该没喝到脏水。他用小毛毯把丑蛋包好放到沙发上，一转身，刚好季晨从卫生间里洗了手出来。

季晨走过去揉了揉丑蛋的头，“你真是吓死我们了，下次可不能再乱跑了知道吗？”

“夕帆，给我找条裤子换行吗….还有鞋，真的我都嫌弃自己，臭死了。”

季晨没得到回应，疑惑地看了宁夕帆一眼，宁夕帆坐在地板上，盯着他看。

“怎么…”季晨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宁夕帆紧紧抱在了怀里，他安抚地拍了拍宁夕帆的后背，“不是没事儿吗？我和丑蛋都好好的，你去给我找条裤子，我真的受不了这个味道…”

“你手怎么回事儿？流血了？”季晨拉着他的手仔细看着，“刚才拉我的时候蹭破的吧？疼不疼？”

宁夕帆完全没理他，他无视了季晨一身的脏污和身上类似下水道一样的味道，托着他的后脑就直接吻住了他的嘴巴。

季晨就只愣了半秒钟，然后用唇紧紧贴住了宁夕帆的唇。

宁夕帆差不多用了整整两天才从这件事中缓过来，考试结束的那天下了场冬雨，不是特别大，但是很冷。

他回去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一早就走，刚把东西都收拾妥当，就接到徐春宁的电话。

徐春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她在电话里说：“夕帆，我和奶奶回老家了，明天没法去接你。”

“嗯，没关系，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就行。”他回答完徐春宁又问：“爷爷还好吗？要不我先去医院吧？”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几秒钟，徐春宁的声音才又传过来，“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宁夕帆突然感觉自己握不住那只手机的重量，他嗓音颤抖着，“怎……怎么了？”

他尽力安慰着自己，想压下心中的不安，爷爷肯定好好的，徐春宁上次也只是说这次情况比较严重而已。

“你爷爷走了，昨天。”徐春宁的声音继续从听筒中传出来，“心肺功能衰竭，今天已经下葬了，你直接回老家来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宁夕帆觉得像寒冬腊月里被冷水浇遍了全身，“为什么昨天，不，前天，之前你从来都不告诉我爷爷这次很严重？”

“我不想影响你的学习，而且你昨天在考试。”徐春宁的声音压低了些，“而且告诉你也没有什么用，你又帮不上任何忙，我还得分出精力去操心你。”

“就为了一个狗屁考试？就因为一个考试？你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就因为一个考试……”宁夕帆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他紧紧握着手机，然后第一次朝他妈妈吼出了声：“徐春宁，我恨你！”

吼完这句话他挂了电话，一个人在床上蜷成一团，暖气好像停掉了，房间里可真冷啊，他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闭了闭眼，眼角的泪就滑落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拿出手机，给季晨打了个电话。

那边刚接通，就听到季晨温柔的嗓音问：“怎么了？想通了？明天要我送你回家吗？”

他刚止住的眼泪顿时又滂沱起来，他说：“季晨，我没有爸爸了，现在，我也没有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