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张聪有点木木的。
“我去洗个澡。”盛知煦说着就上楼了。
张聪转头去看易煊,却看到易煊的目光一直跟着盛知煦,他心里咯噔一下:“煊哥。”
易煊猛地看向他,像是乍然一惊。
张聪暗自捏了捏拳:“要聊聊吗?”
易煊沉默一会儿,点点头:“出去找个地儿聊吧。”
两个人去了镇子东边的一条小河沟,雨水充足的时候小河沟也会涨点水,因此旁边建了一道不算高的河堤,两岸种了些垂柳,因为靠近菜市场,偶尔会有菜农会在这儿打水浇菜洗菜。
今天天儿不好,这会儿云层越积越厚,才半下午,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风一阵阵刮着,一场大雨正渐渐逼近。
易煊和张聪下了河堤,坐在河堤的台阶上。张聪信手捡起脚下的小石头朝河里扔,说好了来聊聊,但好半天谁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张聪先忍不住了,他看向易煊:“你……你跟盛知煦……”他这会儿又不叫“盛哥”直接叫名字了,语气中还透着不解和烦躁,“你不是跟他不对付吗?”
“嗯。”易煊没有多说。
张聪“啧”了一声,烦躁地抓了抓头。
张聪跟路伟他们不一样,在见到盛知煦之前,路伟他们就先听说了盛知煦在街上帮易煊跟韩元志一伙人打架的事,自动给盛知煦加上了“好哥们儿”光环。而他见到盛知煦的时候,就知道这是被易德昌莫名其妙拉进来的一个不受欢迎的房客,当街打架这件事只是改变了一点他对盛知煦的观感,要他像路伟他们一样单纯地把“盛哥”当偶像看却是不可能的。
他心里有点慌,他并不傻,他调皮不爱读书,可不代表他是个蠢笨的人。更何况他跟易煊从小玩到大,他比别人更了解这个兄弟,但有的事易煊不开口他不能硬逼着他说。
他只是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变这样了。
“我看得出来,你对他不一样,吃小龙虾那次我就看出来了,我们什么交情,你都没给我剥过虾,”张聪嘟着嘴,他感觉很委屈,“吃烧烤也是,什么都给他送到手里,还帮他挡酒……”
“我那是……”
张聪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别解释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就你那宝贝车,你让我骑过吗?我们什么交情啊……”真是越想越委屈,“煊哥,我不是要比什么,就是……就是……”
他抓抓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易煊沉默着,不解释,也不承认。
张聪叹口气,抓起一把小石头往河里扔:“你不想说就不说吧,反正你一向这样,想好的事情别人怎么也拦不住,我就想说吧,就……就是……”
“想说就说,也没拦着你。”易煊说。
“咳,我就想说,你一定要想好了,别让自己后悔,”张聪觉得自己说成这样已经说得足够明显,“他怎么个想法你知道吗?你还要想清楚,他不是我们这儿人,早晚要走的,回他的大上海,可能他什么想法怎么看你的都不重要,说不定人家一回去就把我们这儿把你……给忘了。”
风已经越刮越大,卷起了地上的沙尘,乱扔的塑料袋被吹得高高扬上半空,远远地听到人们在喊着互相招呼。
“要下雨啦!”
“快回家啦!”
张聪的手机响,他看一眼:“我妈,可能催我回去了。喂……知道了,就回了。”
易煊看了看他,张聪收起手机看看天:“这雨估计小不了,我们也回吧。”
说着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走吧。”
易煊说:“你先走吧,我再坐会儿。”
张聪愣了愣,叹口气:“那别太晚。”
“知道了。”
张聪往河堤上跑,易煊喊住他:“张聪!”
“啊,啥?”张聪站住回过身。
“谢谢。”易煊笑了一下。
张聪握起右拳在左胸上敲了敲:“一辈子兄弟。”
易煊也笑着握起右拳在左胸上敲了敲,张聪笑着笑着叹口气,转身跑走了。
风吹到身上已经有了凉意,易煊坐在台阶上依然没有动,张聪不愧是他的好兄弟,没有把话说明,却把所有意思都点到了。
他自己也知道,有些事情他不对张聪说,他可以瞒着所有人,却瞒不过自己。而有的事,不要说张聪,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明明一开始对盛知煦是怀着怨念的,明明看他不顺眼,觉得他除了长得好周身都是臭毛病,到底是为什么偏偏就是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好,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他第一次有了想亲盛知煦的念头,记得盛知煦单独给他弹钢琴时心里有怎样的悸动,记得昨天鼓起勇气把盛知煦搂在怀里时狂乱的心跳。
他都记得啊,一点一滴,就算想不明白怎么走成了这样,那些回忆却真真实实,在他还未察觉的时候就刻进了他的脑子里。
然而张聪提醒了他另一件事,在此刻显得无比重要。
盛知煦是要走的,离他两个月的租期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早晚要走的,他就要走了……
易煊猛地站起来。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一个闷雷,积攒了快一个月的雷雨就这样一点前奏都不给地直接泼了下来,几乎立刻就将他浇湿了。
易煊跑上河堤,迈开长腿跑去。
雨水打在他身上甚至带着冰凉的痛感,他有些睁不开眼,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格外让人难受,但都丝毫不能让他慢下脚步,他像头矫健的猎豹朝着家的方向飞奔,此刻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他要立刻马上见到那个人,他有很多话要跟他说,他要……
暴雨来得迅疾而强势,阳台上都被雨水浇湿了,盛知煦有些忧心地看着这说下就下毫不客气的雨,小孩不知道去哪儿了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淋到,之前他给易煊打了电话,结果听到他房间里的手机在响,看来是把手机忘家里了。
他心怀焦虑地下了楼,暗想,希望那小孩有地方可以避雨,别傻乎乎地往家跑。
刚下楼,院门“咣”一声被推开,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影冲了进来。
盛知煦一惊:“你干吗去了?不知道躲雨吗?”
易煊冲到他面前,急急喘着气,盛知煦赶紧推他:“去去去,快去换衣服。”
“哦。”易煊应了一声,下意识地听了他的话转身往房里跑,没跑两步却又回转身冲到盛知煦面前。
“你……”
盛知煦话未说完,易煊就直愣愣不由分说地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那一下太快了,盛知煦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那到底是不是“亲”,他愣了一会儿,不可置信地抬手摸了摸嘴唇,那上面还留着易煊嘴上带过来的凉凉的雨水。
院子上空划过一道闪电,“轰隆隆”一声雷鸣,雷声很远,盛知煦却浑身一僵,仿佛被那惊雷劈在了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