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煊沉默。
庞雪说:“你是担心学费吗?大学里可以申请贫困补助的,有好多的办法可以想,你怎么直接就自己放弃了?我不懂,你能不能让我明白?”
易煊说:“我说过,我有我的原因,我不想说这个。”
庞雪有点激动,胸脯起伏着,像要发火,又在忍耐:“不是为了钱,那又是为了什么?还是这单纯只是你要跟我分手的借口?你早就知道跟我不会长的是不是?所以才扯什么约定,这太可笑了。”
易煊看看她,沉默片刻,说:“这是我今天要向你道歉的第三件事。”
庞雪一愣:“什么?”
易煊说:“我要为当初我的草率向你道歉,我们不应该开始。”
庞雪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什么叫不应该开始?”
易煊说:“其实我们……都没有真的喜欢对方吧。”
庞雪的脸一下子白了。
小区外并不是一个隐蔽僻静的场所,离得不远就有小卖部,有过往的行人,有收废品的三轮车,放暑假的小孩三三两两的叫嚷着跑来跑去。
易煊和庞雪此时被衬托得格外的安静。
又过了好一会儿,庞雪才嗓子发涩地问:“你什么意思?”
易煊轻叹口气,说:“那时候,别人都说我俩挺配的,说得多了,连我们自己都要相信了,出于虚荣也好,好奇也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所谓恋人的关系,这真的,是个草率的决定,我是男生,我应该更清醒更有责任感一些,所以,对不起。”
庞雪看着他,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男生。
易煊说的没错,从高一开始,就一直有人在说她跟易煊很配,一个漂亮,一个帅气,一个开朗活泼,一个又总是酷酷的,别人总是把他俩放到一起说,久而久之,就像易煊说的那样,连她都相信要是自己找男朋友,那一定是易煊这样的。
可现在易煊跟她说,这是错的,他们并没有真的喜欢对方。
那不是喜欢吗?
为什么他能确定?为什么是他来告诉她?
庞雪扯了扯嘴角,冷冷地笑了下:“你说是就是?你凭什么给我下了判断?”
易煊说:“你记得我生日吗?”
庞雪愣了:“……”
易煊摇摇头说:“没什么,我也不记得你的。要是我们真的喜欢对方,这应该是最基本也最容易记住的一个日子,对不对?”
庞雪张了张嘴,却再没说出什么。
她是真的不记得。她家里条件好,人漂亮又会读书,不夸张地说从小是众星捧月养大的,她从来没费心去记这些,她只是,不甘心。这是名义上她谈过的第一个男朋友,怎么就不是真的喜欢了?
易煊推出单车,说:“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了,你……可以认真想想我说的,总之,抱歉。”
他骑上车,慢慢离开,庞雪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路边有不少人在看他们,易煊蹬着脚踏不去在意那些目光。
他知道也许明天,甚至今天下午,就会又有关于他和庞雪的传言,可现在他不太想去纠结这个。
像盛知煦说的,他管不了别人的嘴。
他向庞雪说了自己想说的话,表达了想表达的东西,至于别人要怎么说,不在乎了。
回到小院时,易煊意外地发现今天居然有客人。
两个小小孩规规矩矩地并排坐在院子里,眼巴巴看着她们对面的盛知煦,盛知煦拿着笔在一个本子上勾勾画画。听到易煊骑车进院的声音,三个人同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
易煊认得这俩小小孩,刘阿姨家的小孙女,估计今天又是大豆丁带着小豆丁来找他玩的。他停好车,先去了厨房,出来走到盛知煦身边,这才看出来,原来盛知煦在给俩小孩画像。
用的是支铅笔,画像的本子是个作业本。易煊心想,原来是大豆丁来找自己问功课的。
果然,他听盛知煦说:“她们来找你问暑假作业,我说你不在,她俩又不肯走。”
易煊看了眼大豆丁,小姑娘咧嘴笑了笑,眼神亮亮的,很兴奋,但却一直乖乖地没有乱嚷嚷。
小豆丁没忍住,冲着易煊一乐,甜甜地喊了声“煊煊哥哥”。
大豆丁立刻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狠狠瞪她一眼,小豆丁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吐了吐舌头,跟大豆丁一起转头专注地望着盛知煦。
易煊觉得挺神奇,大豆丁上小学二年级了,别看是个姑娘,能打得跟她一般大的小子哭着喊妈妈,皮得不行,小豆丁比她小三岁,也被她带得一副野小子浑不吝的性子,别说让她俩安安静静地坐上几分钟,就是跟她们好好说两句话都是费劲的事。
“你就答应给她们画画了?”易煊说。
盛知煦说:“总比让我讲功课要好。”
易煊这才认真地看了看盛知煦画的画。
跟在派出所画的人像相比,如果那时候是简约风,那现在就精细了很多,虽然画的Q版,但一眼看去人物形象准确立体又生动,易煊也说不出到底哪里好,就觉得,牛逼。
他想,可惜画在作业本上了,不然可以拿去做个框挂起来放家里显摆。
转而又有些不平,盛知煦住在他家吃在他家,可自己别说画像了,连个纸头都没得着。他瞥了瞥难得乖巧的大小豆丁,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很快他又自我安慰,自己也算是拿到过盛知煦亲笔签名的人,不亏。
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盛知煦头也没抬,说:“小孩,帮我接一下。”
易煊循声一看,盛知煦的手机就放在旁边小桌子上。
他拿起手机,盛知煦问:“谁呀?”
“一个陌生号码,”易煊说,“接吗?”
“接吧。”
易煊点了接听,那边立刻传出一个声音:“阿煦?”
易煊忙说:“你好,他在忙,你等……”
没等他说完,那声音立刻打断了他:“你是谁?”
“我……”
易煊还没答,盛知煦朝他伸出手,易煊把手机递过去,盛知煦把手机放到耳边听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挂了电话又把手机递回给他,说:“帮我拉黑。”
易煊接过手机,忍不住问:“谁呀?”
盛知煦没有马上回答,他在纸上添了几笔,看了看自己觉得满意了,嘴角才勾出一道嘲讽的笑纹,轻描淡写地说:“前任。”
易煊愣住,他回想刚才电话里那个听上去偏软略显单薄的男性嗓音……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