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就是麻烦。
清侧军捷报频传,叫我悲喜莫名。
不知献王在京城到底安了多少眼线,但可以肯定,他们手上关于宫里的关键消息,多数都是我传过去的。
毕竟,当今柄政之人,是丞相兼太傅邬惬怀,也是当朝圣上的学业师傅。
更是拙荆之父,俗称,我的丈人。
是的,王朝改天换日,邬家衅起萧墙,我就是这奸佞脚色。
仗着一身演技,骗得邬府一家信任,陷骨肉与水深火热。
真是罪大恶极。
可我早已披了一身枷,何惜再添一道锁。
幼齿之岁,我遭仇家报复,被丢入蓬门,俗称‘相公馆子’。
自说话伊始,我就让人教唱淫词艳曲,再加荫传了我乐官父亲的好嗓子,登台初日就赢得缠头无数,各色旦角扮尽。行过处花香细生,坐下时嫣然百媚,世间百炼钢,只要经了我,都甘愿化作绕指柔。
而后,近弱冠之年,我算计谋划,教一外地恩客赎我出去。
这名恩客,来自苏州,坐享祖荫,家底殷实,为苏州大族。
他叫沈越。
他早有家室儿女,更不好男色。
跟沈越本是交易,不料事成后,他竟真将我带回沈府,给我派了差事,让我真的脱身奴籍。
这么标致能干的一个人物,风月场走遍也难碰上一个,我怎甘心与他就此两相无事。
粉蝶探香花萼颤,几番款弄冰弦,沈越就让我勾上了床。
从此做了暗度陈仓的交颈鸳鸯。
可五年后,我却害得他家破人亡。
那时,储君登基,朝堂党派更迭。邬派党首即是彼时太傅、我而今的丈人。
苏州沈氏派属李党,为邬派眼钉肉刺。
邬家自然要斩草。
而邬家那把斩草用的斧头,是我。
若事情这么简单就好了。
要做人上人,自然要踩一些人在脚下。
适者生存。
这是在蓬门就深谙的生存之道。
可是,我动了情。
沈越就是我那心上人。
可笑至极!
我一阅人无数的男馆相公,竟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我也曾付出过真心,这不打紧,毕竟,真心本可瞬息万变。
可沈越到底是我命中劫数吧。
这一趟,我满腔心意,竟化作了磐石。
从此,沈越二字,成了我思虑的掣肘。
我曾寻思过,为何偏偏是沈越。
在他之前,我试怕了,再不敢念想此生会有归属。
数千个日夜,寻遍了,偏不得;未敢盼,却一朝在手。
姘头千千万,可愿意堂皇牵我入门的,只有沈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