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问问他是什么意思,”安志把一个两指厚的信封扔在地上,雪白的信封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余声颤抖了一下,而安志恶狠狠地盯着他低垂的面孔,“你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我妈,这钱算什么,你替安幸出的赡养费?你有什么资格?”
周远星抡圆了臂膀一拳砸在了安志的脸上,安志退了两步,他摸了摸自己出血的嘴角,然后笑了:“我再说一次,拿着你们的钱滚回去,我妈和我哥都不需要你们假惺惺的关怀,活着的时候不需要,现在——”他冷厉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更不需要。”
“安志你是不是有病?”流离怒不可遏,季凉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生气的样子,“我们从来崇敬幸哥,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们家的事情,你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吗?你哥难道愿意看到你和我们反目成仇吗?”
季凉看到余声猛然拉了一下流离的袖子,然后下一秒安志突然冷笑起来:“当年你不在车上你又知道什么,要不是我哥你以为他现在还能站在这吗?”他抬起手指向站在后面的余声,而后者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是我哥用命保了他,不然你以为他还能站在这儿吗!”
流离和季凉都无法消化安志所说的话,两个人一同茫然地回头向余声看去,而余声浑身战栗,他右手紧紧抓着自己左手手腕的衣袖然后缓慢地蹲了下去,整个人蜷缩着,只是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疲劳驾驶的货车是从侧面撞过来的,我哥坐在内侧,却把他整个人挡在自己怀里,所以连救护车都没等到,”安志一字字说着,他说得缓慢又清晰,像是享受着某种对所有人都非常残忍的快感,“如果不是我哥你早就该死了!”
季凉一时间恍惚了,他从安志的话语里听出了扑面而来的惨烈,如果他的话没有偏差那么安幸的确本不该死,暴露在货车撞击部位的余声才是被他从死神手里换回来的,但是他又觉得安志的字里行间有哪里并不合理,他的愤怒不合理他叙述的角度也不合理,这不合理的部分很显然,但季凉却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是不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安志注意到了季凉的神色,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灯光昏暗看上去有些可怖,“我哥当年将余声视作一切,他们的关系早就超过了普通的队友,但生死关头你想过我哥吗?你们有谁想过他,你最在意的根本——”
“够了!”一种默不作声的周远星终于厉声喝止了安志,他一伸手把余声拉了起来,“你不用再说了,天一亮我们就回上海,你走吧。”
他说完便把浑身瘫软的余声推回了房间里,安志脸色阴沉地在原地站了半分钟,也明白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他最后看了一眼表情惊惶的季凉,与他轻声道别:“回见。”
季凉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他脚步拖沓地下楼去了。
流离把地板上扔着装满钞票的信封拾起来,跟着周远星进去想要还给余声,季凉有很多话想问也跟了进去,这边的房间里只开了昏黄的壁灯,余声背对所有人和衣侧卧在里面那张床上,周远星站在衣柜边,神色烦乱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挂绳。
他看到流离和季凉进来,悄声对流离说:“你帮我看一下声哥,我跟凉风说两句话。”
流离点了点头,周远星便带着季凉到外面去了,小旅馆一共就三层楼,周远星低着头一路走到外面的小路边,他腿长步子大,季凉一路小跑着才跟上了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深蓝色的夜空中满是星星,季凉自从到上海去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低垂的繁星,但他这个时候并没有欣赏夜色的心情,他已经大致猜到了安志为什么那样厌恶余声的原因,而那个原因让他双手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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