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门,玉兔东升,张钰歪坐在马上喝了二两似的摇摇晃晃,枝头黄莺对唱,池边鸳鸯交颈,花开并蒂,叶开合欢,看什么都是一副花好月圆。
回到家,大哥正在院中擦拭往年带兵的铁甲,月光下闪闪发光。见张钰满面春风,料是有什么好事,丢下手上活计去迎,说笑着二人一同去向老爷夫人请安。
张老爷正与夫人盘算着该如何收场,现在安定日子不比以往,归了市井就不屑再与权贵攀高枝,两儿子也老大不小是时候娶妻生子了,张钰与孟家断了就断了,再缓几日托人打听一人配一个贤惠姑娘,不几年儿孙绕膝,便可坐享天伦之乐……谁知美好画面接着便被张钰三言两语毫不留情给打破了。
“儿与孟家郎相知相惜,情比金坚,愿与之携手共百年。”,张钰掷地有声道。
乍一听小儿子要与孟家再结连理,惊的手中账簿掉在了地上。指着张钰口齿不清怒道:“孽,孽障你,你,你吃了迷药了?你自作主张休妻再娶又休妻,怎,这,怎怎再与前人结亲,岂不是有辱门风。纵使孟家不计前嫌,你怎也不知羞!竟,竟然说出这等伤风败俗之话,狗屁不通!”
娶妻休妻一档子事张老爷一并具知,张钰本以为只消知会一声就是了,怎知多出这么些个话,也呆在了原地。
张老爷换了口气,说话利落起来,道:“孟凫那小子现在正在势头上,保不准哪日飞黄腾达,现在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你如何再去高攀?况且你既已休妻,断没复娶的道理,你不嫌丢人,他还能拉下脸陪你胡闹?”
张钰被说的脑子一团浆糊不开光,看着当爹的一张黑脸打心里犯怵,脑子一混,嘴就犯瓢,张嘴磕磕绊绊道:“儿,儿子想嫁过去。”
“混账!”,张老爷没忍住,又要抬手就打被站一旁的大哥及时拦住,张钰脖子一缩嘀咕道:“他能嫁过来,我怎么就不能嫁过去!”
张老爷气的手直打哆嗦,指着张钰鼻尖骂他滚,大哥拦在老爷前挡住张钰。大夫人忙着给他顺气,怕张钰再眼前倒惹不痛快,因此也轰张钰快些出去。
张钰心中一沉,到底他们是一家子,和他有什么关系?活该上赶着来找骂。转身头也不回离开了,拐过屋角,唤来一小厮去城西请个大夫来。自个则独自回到院中冷冷清清的小书房中,看烛台堆满灯花,忽忆起离别那夜缱绻,奈何手中无酒无以消愁,只得铺纸研磨,写几句无题词聊以慰藉。
约摸着过了半个时辰,忽听有人扣门,张钰起身开门,竟是大哥。
二人自小不在一处,谈不上兄弟情深,因此张钰也只当他是张老爷的说客,并没什么好脸色。
大哥坐到张钰对面,憨厚笑道:“我在外多年,金戈铁马,不理家事,不想二弟已这般大了。”
张钰仍提笔看字,并不回话。
大哥道:“爹那样,是想护着你。”
张钰抬头瞥了眼大哥,回道:“大哥说笑了,我并不恼爹爹。”
“你想如今你我为市井小民,他是少年将军。昔日落难,你休妻,城中皆知,议论你无情无义。如今他发达了,你反嫁与他,别人又该怎么编排?”
“身正不怕影子斜,管别人怎么编排,我自坦坦荡荡。况且孟凫不顾别人笑他睚眦必报,愿娶我拦人非议,我怎能负他?”
大哥低头道:“你若有这份心便是了。自我从军后,满心的刀光剑影,二十啷当不识情味几何。弟既有倾心之人,兄长怎会作梗阻拦。”
张钰闻言喜出望外,抬头见大哥扶头望着他笑道,“你早些休息,父亲那边,我会去说,你莫要辜负了自己。”
张钰匆忙点头应是,只觉得憨厚老实的大哥似乎离自己又近了些。
得了信儿张钰心下去一半,一夜酣睡,醒时已日上三竿,只是不知为何无人来催。张钰惦记着临街坊中生意,忙唤了小厮丫头前来更衣,又是好一顿说,小厮鬼头鬼脑探头笑道:“孟爷儿吩咐了,不许我们喊,要,要看二爷睡到几时。”
张钰心中又一慌,难不成孟凫来了?完了完了,那和爹还不打起来!唤了小厮询问,果不然还与张老爷在前厅。张钰胡乱擦了把脸,腰带,顶冠一概没戴,只披着外衫就往屋外跑。
走到半道正面迎上谈笑二人,张老爷笑盈盈抬头正看到张钰衣冠不整,脸又一沉道:“外客在此,怎如此无礼!”
张钰顿时矮了一截,低头不言语,张老爷冷笑一声,“孽子,算你好命,还不快谢过孟小将军。”
张钰听惯吩咐,依言行礼,腰弯下去才觉得不对,眼睛偷看,只见孟凫坏笑着看着他一脸得意,张钰暗暗叫苦。
孟凫转身对张老爷道:“小官与令郎尚有几句贴己话,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