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凫坐着轿子往家走,一颗心随着轿子摇摇晃晃不知飞到了哪儿,也得亏轿子里没人,不然若是叫旁的瞧见不近人情的孟少爷红着个脸偷笑可真是够难为人的。走了一半,孟凫忽叫听了轿子,一眨眼不见了踪影。
报信的还没走,张钰就捧着孟凫拟好的三千字请书到了宫,成瑞领着张钰往御书房正撞上张家来送信的门人,张钰瞟了眼勾头耷眼的门人笑笑记了个大概样貌。
圣上大体扫了遍便怒斥孟凫不贤不孝无才无德举止粗鲁似山村野夫,又为安抚张钰另许他佳人黄金,荒唐姻缘就此了断。
张钰大笑仰头出了宫,再看这青天白日,大道开阔,只觉得茫茫不知归处。小厮在身后远远的小心跟着,绞着手不敢吭声。张钰将他唤到跟前,道:“怎的爷儿给你换了个温柔贤惠的主儿,反不见笑了?”
那小厮正是孟凫一入门时伺候的,垂着头哼哼道:“回二爷的话,小的笑不动。”
“嗯?”
“二爷,”,小厮忽然抬起头红着眼圈道,“二爷,你想骂就骂,想哭就哭,你这样怪吓人的。”
“我去你奶奶个腿。”张钰笑骂道,心里暗道,原是个旁人都知我心中如何。又扯过小厮的耳朵道“爷儿叫你笑就笑!”而后小声道:“迟早看我再八抬大轿把你孟爷儿抬回来。”
小厮龇牙咧嘴挤出个笑脸,张钰拍拍他脸道:“诶,这就对了。”,二人就这么着,堆着笑脸大摇大摆走回了府,一路吓哭了几个黄毛孩子。
闭上大门,张钰才慢慢放下紧绷的脸,没入正厅,直接拐了个弯绕回了自己的小院。老爷子要打要骂随便处置,现在要紧的他要找个清净地方好好的哭一场。合上小书房门窗,左右环顾院中无人,顺势卧倒伏枕大哭。
“大白天哭哪门子丧?”,张钰冷不丁听见一声戏谑,“爷爷还没断气,你现在要哭哪个?”
哀嚎生生压在了嗓子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张钰惊慌抬头才见鬼似的看见孟大少爷就坐在书架前,方才被屏风遮去了半个身影竟没看到。
张二爷被憋的缓不过气,直愣愣盯着那人,好像他是个孤魂野鬼不一会见了光就会消散了。孟凫知他心中悲痛,自己又何尝不是。虽说一场荒唐戏,总归哄不了自己。他心笑道,他们二人总能将假戏做真,也确是合该一对儿。
孟凫走到张钰面前,拉住手举到二人面前:“跑不了,别哭了,这还没走呢。”
张钰默不作声,依旧直勾勾盯着孟凫。
“张钰?张二爷?夫君?”,孟凫打趣道,心中也跟着慌了起来。
张钰忽然干嚎一声扑抱住孟凫,紧紧箍着他的腰身,将头埋在小腹号啕大哭。孟凫轻轻拍打他后背,嘴里安慰着,“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还在呢,跑不了啦……”
最后认命的弯腰将头埋在张钰头发中,沙哑着嗓子祈求道:“不要哭了……等下怎么见人……”
张钰伸手环住孟凫,用力咬住了他的下唇,含糊道:“下次我定要八抬大轿给你风风光光抬回来。”
夜半忽有宫人来传孟老爷旧疾复发殁了,皇上猛然变了脸色。
九日后,一条街巷,半边红衣胜火半边缟衣哀哭,二人擦肩而过竟都是红着眼的凄苦相,孟凫低头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