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闹一阵又斗了半天嘴，二人也着实累了。张钰良心的让出半块地邀孟凫共眠，还打着谈心聊人生的主意，孟凫倒也不和他客气，只是这人上了床一转身背对着张钰半个词不说沾了枕头就着，不多会甚至还打起了轻鼾，张钰推了两下也不见醒，气的干瞪眼，并不知道那边孟凫憋笑忍到了小腹痛。。

好歹的胡乱睡了半宿，也是相安无事，可一大早上张钰就被孟凫一棍敲醒，眯缝着眼问了时辰竟比昨个儿还早。张钰张口要骂人却觉得身上似套了层厚棉衣，又肿又涨四肢像是离了体无法操控。张钰懊恼心道：奇了怪了，凭什么他孟凫睡一夜照样生龙活虎，自己就跟半死人似得。

孟凫猜到张钰心中所想嬉笑道：“咱一则不似你这干猪猡在家混吃混睡软筋骨，二则吧，你瞧这是什么？”孟凫从怀中掏出一乌檀小葫芦瓶摇了摇。张钰自然知内里装的是孟家保命丹。

城中谁人不知道当初开疆扩土，太祖遭奸人算计入了贼人圈套，眼瞅着抬回营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孟家祖宗拿出这么一粒小玩意硬是保下太祖皇帝的命壮了军威。

孟家发迹也就是从那时候靠着这么个小东西起来的，传说小到跌打扭伤，大到还魂续命，一颗下去阎王也不敢来抢人。后来先皇登基为奠先祖表圣恩，当朝五品以上家中三代做官且九族清正廉洁者一家特赐一粒，到现在张家的还和香炉一起供奉在祖宗牌位前算是光宗耀祖的招牌。

最奇的是孟家祖上多江湖侠客，刨到根也寻不出一位行医者，偏生这种人家中出了仙丹灵药，如何不叫人妒恨。

可坏也就坏在孟家祖训在先，孟家药丸乃族中秘方不可外泄。圣上继位后恩威并施也没能要来方子，不仅如此，依太祖训，孟家良药不可用以上供，也就是先祖后皇家也就那几粒当个仙丹灵药供奉着。这也就是孟家虽根基深厚却因一再被打压，曾最唾弃的拉党结派，此时也不得不多方走动讨好的缘由，生怕节外生枝偌大的家私也就倒了散了。

现下孟凫拿出一粒凑到张钰嘴边说：“爹这儿共有十粒，你若依我所言，就赏你一粒，若不依，你就这幅模样面圣就是。”

张钰听了慌忙点头，纵使一百个不愿意还是强吞了下去听着孟凫絮絮叨叨说些气人条款。初时只觉体内并无大变化，小半刻过去只是略觉得肿胀处消下几分。张钰心中纳闷却不敢多言，孟凫看出他心中疑惑，又从怀中拿了外敷的药膏来道：“就是仙丹它也得暖化了才成，你急什么。”

凉丝丝外敷药涂上张钰才觉舒坦许多，孟凫一边涂药一边念叨：“爷儿算是把一辈子伺候人的功夫全用你这儿了，等好了你可得往观音庙好好拜拜，给我求个荣华富贵。要说我那时候，往常挨了打都是自己躲起来涂土方儿，那时候哪儿用过这种好药。”

张钰舒服的眯着眼睛快睡着了却听着孟凫在旁说道：“我与你不同，你还有个娘去念叨，我就没见过我娘。小时候刚出生眼儿没睁开就被送宫里，说白了就是扣下了，做质子，藏深宫别院不许见家里人。那时候因这药我爹几次险些掉了脑袋，后来出来了，娘都走了两年，听说那日喜宴误饮了我爹面前的酒。

我哭着喊着要报仇要寻我娘，还没出院门被赶回来的爹一脚踹了回去，从前厅打到后院，他说：我看你要寻哪个，死了就死了。

死了就死了，你听听是人话吗。从那儿会我没再和爹正经说过一句话，见面就是打架，输了只能躲起来涂药，可不敢使他给的虎狼药，原本两三分疼用了顿时涨十几分。他说：孟家的种，天生能受苦，涂轻柔药是给自己找安逸，温柔乡里出不来英雄，左右死不了，要是死了，死了就死了。”

张钰听到当中一下子清醒过来想安慰几句，却嘴里词穷。孟凫揉着淤青笑道：“不过咱是一类人罢了，以前我也恨我爹，恨到有阵子故意避着不见，他却故意来找我打架，嗐，谁摊上不心烦？后来大了些，参透了些事，虽未说破却也通了心气也就不怨了。”

正张钰正想问参透了什么，忽然门外有小厮慌张张一头汗推门就进，“二爷，孟爷，孟老爷殁了！”

药罐子啷当落地，孟凫还未缓过劲来张钰先翻身坐起来，“哪儿听得？仔细说，敢漏一点打烂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