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宋煜人微言轻,修为虽然精进了不少,却只是金丹初期。在白氏他没有话语权,只得私下去威胁白子燊。可白子燊那不要脸的臭老头居然叫白修亭来制服他,让他眼睁睁看着师父受刑。
要知道毁了根骨就等于毁了一个人的神智,即便他的师父真的回来了,那也是一个没有意识的活死人了。
这不是宋煜想要的。他要的是那个会关心他,会对他笑,会对他谆谆教诲的师父。他疯狂的挣扎,却被白修亭毫不留情的废了金丹。
他不甘心的吼着,满口苦涩的鲜血,却一点回天之力都没有。
直到白子燊要将术落在白修宁身上时,他终于看到了曙光。可这曙光却是这世上他最憎恨的人带给他的。
昊渊又杀了回来,但满殿上讨伐他们的人,以及外面包围着沧澜殿的其它世家宗主弟子们纷纷亮出了兵器。以昊渊一人之力,又如何能逆天?
为了护住他的师父,昊渊最终下了杀咒。
那是以炼魂术发动的杀咒。
咒阵中血色漫天,轮转的咒文如猩红的纽带将昊渊层层包围,一圈圈越缠越密,肆虐的鬼气不断积蓄着能量,震的十六根通天柱都开始摇晃了。
一时间殿内人人惊惶逃命,端正的仙门弟子犹如过江老鼠,不知多少人狼狈的撞在了一起,又有多少人前扑后继的往唯一的大门逃去,你挤我我推你,难看的像是街市上为了抢潲水而大打出手的乞丐们。
但还是来不及了。
昊渊身上凝聚的能量猛然爆开,如山崩之势,炸的沧澜殿地动山摇,炸的殿上所有人皆捂着耳朵跪了下去,眼耳口鼻中都有血不断喷了出来。
那股能量从殿门窜了出去,殿外的那些弟子也被波及了。一时间惨叫声连天,到处都是血流成河的景象,犹如置身修罗地狱。
宋煜看着大殿上躺满了五颜六色的家服,其中最多的还是白氏。那些淡紫色的绮罗花瓣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在每个人的衣摆袖口间翻腾着,然后被血染上,从清丽的紫化为妖异的红,变成了一朵朵陌生的花。
而人群的中心处,他的师父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昊渊一动不动。
师父低着头,凌乱的发挡住了容颜,宋煜很想冲过去抱住他,很想拂开挡在他眼前的发。可刚刚被废了金丹的身体重的犹如背了一块巨石,他拼命爬过去,却像一块破布一样缓缓擦着地面,所过之处留下的是蜿蜒丑陋的血痕。
白修宁在他快爬到的时候抬起了头。
宋煜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师父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那曾被昊渊浸润出的笑意再寻不见,就像被人抽出了魂魄。宋煜朝他伸手,他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放开了昊渊,缓缓站起来,走到了大殿之外。
宋煜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见他沉默的看着殿外的那些人,开始结印。
有白光从白修宁的掌心涌出,如大片云雾踏空而去。而那些灵力见人就钻,钻进丹田中,很快那些在地上拼命挣扎的人都停下了痛苦的哀嚎,纷纷昏了过去。
白修宁一边结印一边往更外面走去,灵力不断从他掌心漏出去,就像不断流失的生命力,很快他便连走路都不稳了,却还是没有停下。
宋煜急的不行,想叫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喉咙痛的像是被火烧了,他“啊啊”的喊着,直到彻底看不见白修宁的身影了,他才感觉到脸上一片濡湿。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是他拜了白修宁为师后便不再流过的泪。那是白修宁给了他一方天地,护住了幼小的他以后,他便不必再记起的痛苦和耻辱。
宋煜不知道自己怔了多久,直到外面再也听不到半点声音了,他才缓缓抬起头。
白修宁用尽了全部的灵力,单薄的身躯仿佛一张用力一吹就会飞走的纸。眉心的朱砂再不见灵光,而是像一滴干涸的血,粘在了那张苍白的脸上。
他走的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必须用尽全力。沧澜殿很大,对曾经的他来说,只需一点灵力便能眨眼间走到的距离,现在却变得如同隔着浩瀚苍穹一般遥远。
他很想走到昊渊身边去,可最终他还是没能如愿。
他倒在了距离昊渊不过两步远的地方,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宋煜此生都忘不掉当时的感受。
他就像被人重重的锁上了那道通往外界的门,而那曾经照亮了他孤寂的灵魂,为他引路护航的光,彻底的湮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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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过于惨痛的记忆是宋煜无论如何都不愿回想的,如今却忽然涌入脑海中,将他凌迟的措手不及。他痛的浑身发抖,终于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一股黑气从后背猛地窜出,瞬间形成一道黑色的火焰将他包围了。
他,走火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