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声癫狂暗哑,听得身后的人忍不住提醒他:“宋公子,当心被发现了。”
宋煜冷冷看着那人:“谢宗主,你这是对宋某没信心,还是怕杀不了云铮最后自己要陪葬?”
“你……”谢淙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却不敢反驳。
宋煜冷笑一声,指向那几乎照亮了一侧天空的主殿,神情犹如踏遍千军万马般癫狂:“云氏是踏着我白氏万千骨血爬上来的,还有那些所谓的正道百家,他们只会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放暗箭。毁我师父名誉,害他背负万千骂名不说,还累得他自毁元神来救这些渣滓。”
他说到这顿了顿,忽然又看向身后的人。
沉寂的黑瞳中骤然显出血色来,如燎原星火越烧越烈,最后将整片瞳孔染红,像是在地狱的冥河中浸泡过一样,森然肃杀。
谢淙被他这人鬼莫辨的眼神看的脊背一阵发寒,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
宋煜盯了他片刻,又眯起眼来,声音恢复如常:“谢宗主何必如此怕我?你我是一路人。待我为师父献舍成功后,你助我重建白氏。到时你便是我白氏最得力的臂膀,任凭你想呼风唤雨,或是杀尽所有不服者,谁又敢说一声不?”
他说完便拉下面巾,笑着朝谢淙伸出手来。
宋煜虽然性格阴沉不讨喜,却生的眉清目秀。他不爱笑,是因为他笑起来是一副儒雅的模样,像个无害的书生,任谁都能欺负上几句的那种。
谢淙深知他是极端的表里不一,性格暴戾手段阴毒,哪里又会被他这副皮囊欺骗。
但谢淙还是握住了宋煜那冷冰冰的手:“宋公子与我所图一致,自然是同伴。方才我只是一时担心,还望宋公子不要介意。”
宋煜抽回自己的手,当着谢淙的面抽出一方白帕,将五根手指细细的擦了一遍。
谢淙面色一寒,宋煜这种当面羞辱他的举动早已不是一两回了。但他也知道,宋煜的性子比以前更古怪,应是炼魂术所致。
当世流传的炼魂术早已不是当初白修宁手攥的初稿了,那份初稿在白修宁死后便失传,就连宋煜都没有见过。
宋煜所学的炼魂术,是白修宁为了昊渊的体质所修改过的。那是独属于昊渊的,旁人修习,自然会有一定的弊端。
可现在仅存的炼魂术便只有这个范本了。宋煜没有办法,他想要报仇,就只能选择这条残缺的不归路。
宋煜在塔顶和谢淙说话,却不知塔下的竹林中,有两道人影正隐匿在夜色下,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师弟,如今就算你我联手都未必是宋煜的对手,你如此冲动又能解决什么问题?”白祭言尽着最后的努力悄声劝道,白谪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高塔上的人:“师父的炼魂术本意是为了压制昊渊修鬼道的戾气,炼的是昊渊自己的魂。后来被有心人拿来作恶不说,眼下就连宋煜都做出这种有辱师门的事来,你如何能忍?!”
白祭言被他说得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却仍然想劝:“此地乃日照云氏的仙府,且百家齐聚,若在这里与他撕破脸,将他的恶事公之于众,只怕会给师父带来更深的误会和骂名。”
白谪深深的看了白祭言一眼。
他了解宋煜,自然也了解白祭言。
这个大师兄一向规行矩步,以白氏的荣光为傲,但就是因为太在意白氏的脸面了,以至于对白祭言而已,比起主殿上那些人的命,他更想保护的是白氏的面子。
可白谪知道,如果师父如今还在,是绝对不会允许宋煜做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来的。
三人中,白谪与白修宁的感情最亲,若说是最想为白修宁报仇的人,应该是白谪才对。
可白谪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白修宁自毁元神之前与他说的那番话。
那是传音入密,只有他能听到。
正是因为那番话,他没有丧失理智,没有选择复仇这条路。
他不恨吗?他恨的!他不但恨极了白氏,更恨那些什么都不懂,明明与此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却为了一点利益与看戏的心情就逼死了他师父的那些世家们。
可那又怎样呢?他若是真的学宋煜杀光了这群人,难道当年的事就不会发生吗?
更何况宋煜丧心病狂到想要复活师父。
师父的元神可能毁了,如今只剩一颗金丹还在。宋煜要找一个符合白修宁特质的人,将金丹放入那人的体内,以此为契机修炼那人的魂魄,召回白修宁。
如此疯狂,不正是白修宁最不愿见到的灭绝人性的行为吗?
退一万步说,即便白修宁真的被献舍成功了,在这个逼死过昊渊和他的世界里,他又该如何自处?为了白氏他失去了一切。重建白氏,又怎会是白谪愿意见到的?
所以白谪容不下宋煜,他不能让宋煜为了一己私欲而让师父不得安宁,再次承担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