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羿心脏忽然一滞,随后只觉层层暖意荡开。他上前两步,抬手环过冷月脖颈,附上他在颈后半天系不上绳子的手。
“我帮你。”秦羿沉厚的嗓音从头顶打到耳畔,在冷月脑中反复回响。冷月忽然觉得心跳得快了起来,抬头看了看秦羿近在咫尺的脸,心里瞬间划过一丝异样而陌生的感觉。
冷清阙猛地睁眼,所有景象唰然散去。是梦。他静坐了许久,神思有些恍惚。果然只是梦。百年前的一切,都像梦一样短暂而又不真实。
庭院中,钟慕尧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宗主!东海上突然冒出来三座巨大的岛!”钟慕尧边说边比划,“岛周围全是黑雾,看起来特别诡异。不过我没直接过去,也不确定到底怎么回事。”
秦步天的脸色骤然一暗。
“归墟三岛……”重光凝重道,“果然,阴鬼出现,归墟结界必然不可能无恙。”
秦步天眼中腾起杀气,“如今结界破了。”他冷笑一声,“虽不知何人所为,但本座都该感谢他。”
重光却面露忧虑,“只是……归墟结界被破,日久便会沉入北溟,清阙必不会放任不管。”
秦步天眉间笼起郁色。
重光又道:“他为归墟倾尽心血,从出生便为救归墟而活,备受病痛折磨。归墟封闭的这百年,他想必也一直在找救它的方法。你可想好如何对他说?”
秦步天蹙起眉,似在思考。而就在这时,空中一道白影闪过,秦步天立刻反应,纵身一把将来人扯回。“你想去哪?”他目光灼烧盯着冷清阙,狠声道。
冷清阙神色淡漠,“何必明知故问。”
秦步天:“不许去。”
冷清阙回眸怒视他,眼底红痕扬起锋利弧度,“你以为你是谁,管的着我去哪里?”
秦步天眸色沉下去,逼近他,迫人气势层层涤荡而来,道:“你明知归墟曾要置我于死地,为何还要救它?你为何非要与我作对?”
冷清阙冷笑,“难道不是你在与我作对?你若不带北溟攻打归墟,归墟为何要害你?我当年不是没有拦过你,可是换来了什么?”
秦步天的身形肉眼可见地一颤,目光落到冷清阙左眼角那道旧伤上,又转而移向他心口,仿佛能透过层层衣袍,看到心脏处一道锋利的剑伤。但他仍没有退让的趋势。
冷清阙神色愈发冰冷,“秦宗主是非要与我过不去了?”
“作茧自缚。”秦步天似在极力压抑情绪,胸膛几次起伏后,压着声音道:“我与归墟血仇,你若执意阻碍我……我也不会手软。”
冷清阙一嗤,“你何时手软过了?你当年不是已经捅了我一剑吗,不如你现在再捅我一剑,捅死我,我就再也碍不了你的事了!”他说罢一掌推开秦步天,却被紧紧攥住。
秦步天:“你就不问我为何要灭归墟么!”
冷清阙怒道:“那你说啊,为什么?!”
秦步天看着他沉默,道:“算了……如今说这些还有何意义。”
冷清阙冷哼一声,“是啊,连跟我解释一句的必要都没有,你当年便是这样。罢了。”他说罢转身,白袍在风中划起一道锐利弧度。
“站住。”秦步天身形一晃,闪现在冷清阙眼前,掌风横扫,欲强行逼退他。
而冷清阙全未料到秦步天会对自己突然出手,脚下一顿,抬掌再挡已然晚了。只觉一道气刃划过前胸,旧伤被牵动,口中一甜,竟呕出一口血来。
冷清阙抬起头,错愕地看向秦步天。
秦步天也瞬间怔住,一步抢上前,伸手去扶他。冷清阙却后撤一步,堪堪避开了他的手。
叮铛一声脆响,一枚玉璜从冷清阙衣襟中坠落,半截红绳被掌风斩断,孤零零挂在他颈间随风飘荡。
秦步天瞳孔骤缩,盯着青石板上一截玉璜心神剧震,而后一只瘦削的手拾起玉璜,递至他眼前。
秦步天怔怔抬眼,却见冷清阙掌心托着玉璜,神色倦怠地看着他。
“玉玦裂了便再拼不回去,人心也是一样,留着也是无用,物归原主吧。”冷清阙声音虚浮地说,见秦步天迟迟不接,便上前手指一勾,挑开他前襟,将玉璜放了进去。
“绝人以玦,我当年倒是一语成谶了。”冷清阙在擦身而过时淡然道,“早在你当年一剑刺断它时我便该明白。”
冷清阙足下一点,飘然离去,只留下透着寒意的余音在秦步天耳边回荡。
秦步天没有追去,只缓缓从怀中摸出两枚玉璜,沿着缺口并在一处,合成了一枚玉玦。记忆深处的声音再度回响:
“这可是送你的成年礼,当然要仔细钻研一番。”
“既是你用心所选,自然该戴在心口。”
重光缓缓上前,轻叹一声,“你又何必对他如此疾言厉色……”
秦步天默然看着手中断玉,攥紧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