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的脸被热风吹的红扑扑，桃花瓣的颜色，他随之笑成一朵花。七宝又挠挠头，“哥哥不跟我一起去吃蛋糕？”

叶文锦拍拍他的脸蛋，“我没拿钱，你先去那里等我好吧，一会儿就回来。”

七宝这下放心了，踮起脚尖亲了叶文锦一下，“那哥哥快点来找我啊！”

叶文锦回亲他一下，“去吧，跟紧他别乱跑，他问什么你都说不知道，记住没有？”

七宝点头，“记住了。”

叶文锦已经迫不及待做掉金钰霖一雪前耻，怕跟丢了他，让七宝把他带到起士林。叶文锦回到家中抄起手枪往腰带里一掼，马不停蹄原路返回。

金钰霖因为睡了叶文锦心情大好，待谁都多了三分好颜色，他接连几天都在亢奋，想着叶文熙是什么反应，是不是马上就会来找自己的麻烦，还从没见过他气急败坏地样子。

小丫头看姑爷待格格热情了不少，以为自己说服了姑爷，趁机加了把劲让姑爷带格格出去逛逛，金钰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和荣柔嫣相敬如宾，是真的客套，以至于无话可说了，七宝出现的及时，化解了他的尴尬。

隔着一条人行道，遮阳大伞底下，七宝坐在两人面前，一边小口吃纸杯蛋糕，一边向四周张望。

而叶文锦躲在马路对面的法国梧桐树后，把枪口瞄准了金钰霖的后脑勺，他双手握着枪柄，双目充血通红，他对自己的枪法并不自信，有些害怕会误伤七宝，但又不能惊动任何一人，否则功亏一篑。他几乎毫无犹豫就把七宝推上了险境，手指扣上扳机，从树干后探出小半个身体。

仿佛始料不及又是命中注定，七宝总能一眼看见他，他举着半个蛋糕向他招手，“哥哥！”

金钰霖回身一望，叶文锦正咬着牙拿枪瞄他！目光相触的那一刻两人都怔住了，叶文锦大气都没出一个，愤怒促使他不顾一切直接开了枪。而七宝兴高采烈奔他去了，完全想不到会被呼啸而过的子弹击穿内脏，开枪的正是他最喜欢的哥哥。

人群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惊散，街心有人被子弹打死，一条街立马沸腾混乱起来，洋人的尖叫夹杂着华人的嚎嚷，七宝颓倒在地，细微的呻吟湮没在这些嘈杂之中。

叶文锦发疯似的跑出去，嘶吼着冲对面连开了好几枪，金钰霖躲之不及，情急之下直接扑向了惊慌失措的荣柔嫣，用后背挡住叶文锦的子弹。发现开枪的元凶，人群唯恐避之不及，叶文锦为自己肃清了道路，他的手腕被手枪的后坐力震的麻木，不知道开了多少枪，只知道弹匣里的子弹没了，金钰霖伏在了地上。

叶文锦双腿发软跪在街心，颤抖着把七宝翻了个身，他先看见七宝胸前有个血窟窿，身上是一件血污衣衫。然后看见了七宝的面孔，七宝的眼睛半阖半开，口鼻之间还残存一丝温热的气息。

叶文锦木木地发笑，拍了拍七宝的脸，“七宝？我啊？”

七宝缓缓转动眼珠，看着叶文锦虚弱又欢喜地笑了，他无力发声，却极力做出口型，“哥……哥……”

“别怕，七宝别怕，哥哥带你去医院啊，没事的”，叶文锦蹲在地上，把七宝软弱无骨的手臂搭在脖子上，托着他的屁股站了起来。七宝的脑袋沉甸甸垂在他肩头，血淋淋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胸腔通了空气，他才能气若游丝地开口，“哥哥，我等你来吃蛋糕……你怎么才来啊……比巧克力还好吃……我喜欢吃……”

七宝嘴角垂下长长的血线，滴落在叶文锦鞋面上。叶文锦迈着僵硬的双腿，泪珠滚落在面颊上，他偏过头感受七宝的气息，话语被噎在喉咙里。

七宝在他背上颠簸，口鼻里涌出大股鲜血，他嘶哑发声，“哥哥……我怎么这么疼……身上疼……”

叶文锦托着他的大腿，狠狠掐着他的肉，他在血腥气中绝望，望着空荡的街道和路旁目光异样的行人，他嘴唇颤抖，“知道疼才对……七宝，你别死啊，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疼痛渐渐变得虚无缥缈，七宝困顿地闭上双眼，面颊挨蹭着他的后背，昏昏沉沉之时嘴角逸出清浅笑意，他软绵绵地说道，“哥哥，我也喜欢你……”

叶文锦的视线变得模糊，他停下脚步试探性地唤道，“七宝？”

他的脸颊抽搐起来，五指狠掐着七宝的大腿，压抑着声音唤道，“七宝？”

他手上的劲道没了，七宝的气息也没了。周遭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他也没有嚎啕大哭，闷声闷气地，哭声在胸腔里攒动，始终没能撕裂心肺破嗓而出。

日光的虚轮在燥阳午后变幻无穷，往后时日依旧变幻无穷，不变的是:再也没有人能带着甜腻的笑容，欢天喜地唤他一声“哥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