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白忙活的大汗淋漓，半晌才得空，他这才想起来告诉叶文熙，程子芳回来了。

马车停在不远处的一个僻静巷子里，程子芳日夜颠倒，趁着余暇眯了一会儿。叶文熙挑开帘子，就见程子芳整个被一件红色斗篷包裹住，因为他身躯纤瘦，坐在那里空荡荡的像是斗篷成了精。叶文熙没想打扰他，程子芳自己睁开眼，便是相视而笑。

叶文熙上了马车，小别一番更想把他黏住，伸出双臂就把他勒进怀里，急切地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声没息的？”

“疼……”这一下勒的程子芳全身绷紧，让他忍不住叫痛。

叶文熙缓缓松手，依旧圈着他，好笑道，“我力气很大吗？”

“没有”，程子芳交叉双臂揉了揉膀子，自己靠在了他怀里。

程子芳回京城后，师傅见他毁了脸，怨他不爱惜头脸糟蹋戏。他趁机对师傅说不再下海唱戏，又遭他老人家一顿毒打，他差点没命回来，在京城净顾着养伤了。他也不是故意惹师傅生气:人言可畏，任何奇闻轶事被添油加醋一番都是要命的事。他不登台，那点脏事就在巷衢坊间流传，不过让人话个闲取个乐；他再登台，闲言碎语就不知道会变成何种风言风语传进他师傅耳朵里。他看得开的事情，保不齐能活活气死他老人家。

程子芳没和他多说，对于自己的事情，他从来讳莫如深。叶文熙也不多问，譬如他的脸怎么受的伤、四哥姓甚名谁，只要他人还好好的在自己身边，这些都无关紧要。

叶文锦给叶文熙说的条件，他现在还没个答复，这么吊着挠的他心肝痒。

中午他来这里看热闹，叶梵生一个人在路边的石墩上坐着，上半身弯俯下去，拿着木棍在地上写字。叶文锦勾搭着他的后背笑嘻嘻地靠近，叶梵生六神无主地偏过头，“哦，文锦啊。”

叶文锦瞧他不稀罕搭理自己，起了话茬，“嗳，你说我长这么高，文熙也高，你怎么这么矮呢？”

叶梵生不知道他又耍什么古灵精怪，没抬头，“不晓得。”

叶文锦哈哈一笑拍在他背上，“因为你心眼多，赘的不长个啦！”

叶梵生觉得没什么好笑，勉强咧嘴，“你自己来的？把七宝一个人放家里了？”

叶文锦朝裕白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七宝跟个猴儿似的围着他又蹿又跳，“心恋着和那小子玩！”

叶文锦还没收回目光，两个扎眼的人就刺进了他的眼睛。他蔑了一眼又低头看地上的字，巧了，全都认得，他磕磕巴巴念了出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叶文熙觉得他是花样翻新的坏，当着叶梵生的面也能不动声色继续耍坏。果真，他笑里藏刀看向自己叹道，“诶呀！大哥有这份心真是了不得了！”

叶梵生的耳朵尖红到几乎透明，垂着头，整颗脑袋充血懵沉，这真是教他好生羞愧，他赶紧用手摩挲掉地上的字，横渠四句他自觉不配写。

叶文熙默不作声，他知道叶文锦等不及了，他既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败坏光家业，又害怕他会狗急跳墙说些、做些出格事。他忽觉天意弄人，一直是他自己在做出格事，被别人揪住辫子也理所应当。

他思虑了三天，叶文锦说的也算可行，毕竟他不怕一条道走到黑，而且有钱未必能拦住叶文锦作恶，有势就另当别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