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又开始在脑袋上抓挠，痒的受不了，见没人挤他，挣开叶文锦的手就撒腿儿往里跑，刚跨上门槛，被一个跟班一脚踹在地上。

这场打斗是突如其来的，平日里受够了这些狗腿子的欺负，工头不在，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拳拳脚脚打的不可开交。又有几个人结伙跑到值勤那里让他这次多放些水，老板交代过一次性不能放太多水，值勤看他们人多势众，只得“开闸”让他们洗个够。

澡堂里的水声哗啦啦的响，人声喧闹嘈杂，一拨洗完又有下一拨人进来，叶文锦和七宝占了一个水管，只想洗个天荒地老。

叶文锦举着水管往七宝身上冲，七宝落水狗一样甩着脑袋，在身上左搓右搓把自己搓成泥猴，洗干净以后，他往叶文锦胸上一抓，举手给他看，连嫌弃都带着开心和仰慕，“咦，脏哥哥。”

叶文锦看这小子得了便宜卖乖，踹他一脚把水管塞到他手里，“拿着，我洗。”

叶文锦出来这一趟，算是酸甜苦辣尝了个遍，大哥没找到还被抓到了黑矿场，他仰着脖子转脑袋，现在人被晒黑了些，还练出一身腱子肉，想起叶文熙瘦条条的胳膊腿儿，握在手里都能给他折断。

七宝今天吃的饱又洗了澡，回到宿舍把黢黑脏乱的卧铺重新铺整了一遍，因为宿舍也是公用的地方，两个泥石砌的长炕，十个人睡的地方非得安排二十个人，基本就是肉贴肉。舍友戏弄他说，“又给人家当小媳妇儿呢？顺便把我的褥子也铺铺？”

“我不给你铺”，七宝冲他吐舌头，只把他和叶文锦的床单被单全都抖了个遍，把上面的煤渣甩掉。

叶文锦在矿山后的河堤边打了一兜冬柿子，在身上擦擦就往嘴里塞，脆的有点涩，但不耽误解馋。

两个月放松这么一天，宿舍里的人倚着墙歪着躺着唠嗑。这一架打出点意思，叶文锦野猴子一样把柿子抛给这个抛给那个，七宝馋的两眼发直。最后他给七宝留了两个，“不好吃，涩的很，吃多了肚子疼。”

七宝接过柿子嘎嘣咬了一口，把眼睛笑弯成月牙形，“哥哥骗人。”

叶文锦微微侧身，抬手揽住了七宝的肩膀。七宝靠在他怀里啃脆柿子，时不时猫狗似的在他怀里蹭两下，他把两个柿子都吃完了，又唆干净手指头，睁着大眼睛问道，“哥哥，以后我们是不是每天都有馒头吃啦？还能天天洗澡？”

叶文锦现在很舒坦，七宝也干净漂亮，捏着他的小下巴说，“是啊。”

只要逃出矿场，那还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煤矿厂的地形叶文锦都摸熟了，也能从后山找到逃跑的路，只是后山有人端着枪把手，这要是被突突两下，他死在荒山野岭也没人知道，他不敢轻举妄动。

工友看着他俩哥哥长哥哥短黏糊糊的叫，有人开口逗七宝，“瓜娃子，你多大了？”

叶文锦也不知道七宝多大，低头看着他问，“嗳，你多大了？”

七宝抓着叶文锦的手指头，咬他的指甲，“去年十五。”

“十六啦……”睡在七宝旁边的人问道，“他是你亲哥？”

七宝摇摇头，“不是啊，哥哥是神仙，是从天上下来的。”

工友又问，“那他对你好不好？”

七宝继续啃叶文锦的手指头，“好啊。”

“那他就是你相好的咯？”

工友们呵笑，七宝看他们不怀好意，贴紧叶文锦把腿翘到他腿上绕住他的小腿，脚掌在他腿侧搓来搓去，“哥哥……”

叶文锦捧着他的鹅蛋脸左右开弓“叭叭”两声，“就是我相好的！”

工友又嬉闹起来，逮着七宝问，“那他一宿弄你几次？”

七宝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没吱声，缩头拱进叶文锦怀里。

有人大嚷道，“小媳妇儿还害羞呢！”

那人嗓门大，没有凶意却沙哑洪亮，登时把七宝吓出了眼泪，哼唧着往叶文锦怀里藏。

七宝捂着耳朵不听他们笑，叶文锦拍着他的后脑勺笑说，“干什么？逗你玩呢！你是吃多少拉多少，一点脑子都不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