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芳没再说话，外人让他感觉不舒服，他回屋去了。

叶文熙拖着残腿没法动弹，他系好领口的那枚盘花扣，用指腹摩挲两下，露出笑模样，“林兄。”

金钰霖每次来都要提着大包小包，全是养骨头的补品。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周通，自来熟地坐在了刚才程子芳坐的位子，“今天感觉怎么样？”

叶文熙看向碧空，又看向金钰霖，眼前有些光影点点，“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总归能愈合。”

金钰霖又问，“身上的伤呢？”

叶文熙说，“没什么大碍了。”

金钰霖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这么大的人，你就不能小心点吗？还好是锥子楔出个洞，要是子弹，膝盖骨都粉碎了。”

周通在一旁露出愁容，可不就是让子弹打粉碎的，开枪的还是自家的三爷。

叶文熙看向周通说道，“周叔你先去忙吧，不用照看。”

他又问金钰霖，“林兄近来怎么样？”

金钰霖说，“不瞒你说，紫竹林一带正交火的厉害，生意是做不下去了。”

叶文熙一抿嘴，“生意的事先不说，外头炮火连天也好让你歇上几天。”

洋人的地盘，金竞天分着一杯羹，谁知道突然就打起了仗，清廷战败还能背靠大树好乘凉，鸦片、银元、军火、商队、场子，战争带来的亏损也难以估量；洋人要是战败，那他可就要赔上全部身家一穷二白。金竞天打算和上海滩的黄三爷联络一番，商量此事。金钰霖为了逃避婚事的纠缠，主动请缨去上海，此来向叶文熙告以暂别。

金钰霖手掌放在大腿上拍了拍，“我可闲不住啊，不知道仗要打到什么时候，过两天我还要跑一趟上海，专程商榷此事。”

听到上海，叶文熙就膝盖疼。他想，叶文锦一定是跑到上海找叶梵生去了，可他沿途布下不少眼线，一个多月都没有消息。他打算腿伤痊愈之后亲自去上海接叶梵生，他就不信叶文锦不跟着回来。

“若是再晚上一两个月，说不定咱们能同行。”

“同行？”

“我没告诉你，前两年我家哥哥科举落地，因着在文章上犯牛脾气，正值变法闹的烈，老祖宗怕招来杀身之祸，把他送上海去了，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金钰霖知道这个哥哥对叶文熙来说很重要，不然他都没有机会一亲芳泽。

金钰霖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不巧呦，这小半年你还是安心养伤为上。”

叶文熙点头笑道，“那是。”

金钰霖走后，叶文熙才发现程子芳不见了，而且早就不见了。他好像在这里幽闭的久了，对外界的人和事都很抵触，唯独对自己亲近，这亲近总让他一颗心在腔子里跳的轻浮柔曼，他不能想，一想就觉得自己薄情寡幸。可不想他，他又实在不知道该要想谁。

要定制夏装，周通给叶文熙重新量了尺寸，发现他又长高了两三公分，是个长腿的大个子，只可惜这腿不瘸也得微跛，下地走路总不好看。

叶文锦造了这桩孽也愈发不好过，他在外头不像是去寻亲，倒像是在流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