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山走投无路,有一计便想听听,“说、说来听听。”
叶梵生拱手放在腹前一鞠躬,“乡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倘若您肯拿出千两银子,散财消灾。传令下去,城中百姓但凡杀敌军人头者赏银一两,这样他们必定骁勇杀敌,加上乡勇军和袁馗兄弟的人马,胜算便有九成,总比坐以待毙强。”
江景山一愕,“让城中百姓去杀敌?这……不妥……”
叶文锦走到叶梵生身边,仰着脖子对江景山说,“有何不妥,两军相逢勇者胜。你现在赶紧让人去城内敲锣打鼓,把银子往城头一放,战事一毕,让他们提着人头来领赏银。知道你们拿不出这么多赏银,先凑五百两以示诚意,有吧。”
叶文锦又指着袁馗说,“他,截了我们的货,里面有粮食,还有钱财,拿去用。打完了仗,请城内百姓酒肉一顿,既保住了城又安抚了百姓,还害怕他们不给你卖力吗?”
江景山认为这个法子可以一试,他看向袁馗,袁馗转头吩咐手下,“派几个人回抱风寨,驮粮食和珠宝。”
菩提乡本来就是一座小县城,起义军首帅根本没有攻城的意思,可是守城的乡绅极不愿意投降,所以他便率两千人下令攻城,起义军个个手持大刀鸟枪,攻下城池十拿九稳。
可谁知城门一开,城内的军民疯了一样涌了出来,不管是军是民都争相要砍起义军的人头。面对着一拨又一拨不要命的军民,虽是人数相当,在气势上已经输了。大部分人思量:退一步等城破,是死;进一步去拼命,自己死了还能给家眷留下几两银子,这样的力量促使他们拼了命作战。
起义军首帅失算了,穷途末路之际杀出来的都是亡命之徒,他不敢死撑,眼看胜负已无悬念,带着剩下的人马落荒而逃。
战事是在第二天破晓结束的,城内的军民赶走了起义军,清军就再也没有理由入城平叛,这才救得县城安稳。清理战场后,提着敌军人头来见的,按人头分发银两,按照负伤程度多拨几两;为护城战死的,家眷代领十两银子,并在一年内每月分发一吊铜钱。三天后乡长出钱开宴,犒劳军民。
叶文锦只想着袁馗赶紧把他们送出城去,他要回家。可是江景山和袁馗又有了新的主意。
江景山有个妹子叫江景水,这女人生下来就克死了娘,嫁了人不过一年又克死了丈夫,婆家把她赶出了门,她肚子里怀着孩子,不过二十一岁,年纪轻轻做了揣着拖油瓶的寡妇。袁馗给他出了个主意,不如把兄弟二人其中一个留在这里做上门女婿,等拜了堂成了亲,叶世臻来要人就把两个都送去,这样一来,小舅子孝敬大舅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了。
江景山说不妥,景水肚子里有孩子,还是个寡妇,还……还克夫。袁馗说,封了众口,谁知道景水妹子肚子里有孩子,过了洞房夜,就说孩子姓叶,他叶世臻能不要孙子?况且景水妹子年纪轻轻,你忍心让她守一辈子活寡。现在不托出去,孩子生下来就更嫁不出去了。克他就更好了,这样的富家子弟没一个好东西,克死他,景水和孩子继承了家产,后半辈子有吃有喝也不会受气。
江景山也想让妹子活的快乐,可这样的时候哪还有什么快不快乐,一日三餐吃饱穿暖就最实在。在祠堂见了两兄弟,还是那个文气的少爷好些,脾气暴躁怕景水受欺负。他们便商量着让叶梵生娶江景水。
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叶文锦一听说江景山要把克夫的小寡妇嫁给叶梵生,登时恼火了,闯到江景山那里大吵大闹,说他们这些贪财的市侩小人不安好心倒打一耙!他被人绑了起来,叶梵生闻言赶到,江景山说咱们有缘分而且女大三抱金砖,是福气。叶文锦咧嘴大骂,还说,老祖宗在家里已经给他哥选好媳妇了,江景水嫁给他也只能伏低做小,而且她是什么身份也能进叶家的门!他把袁馗彻底惹恼了,把他的手按在砧板上就要剁,还扬言要把他剁成肉泥去喂狗!
叶梵生听到威胁,袁馗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着实骇人,他砍自己的头都毫不手软,把叶文锦剁成肉泥也不是不可能。他一咬牙,娶就娶。袁馗说,答应了就得照办,敢不洞房把两人都剁成肉泥!
婚事一切从简,和军民的庆功宴一起办的,等过了今夜,“珠胎暗结”叶家反驳不得。叶梵生把头发全剃了,只剩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洗去身上的馊饭酸臭味,换身新衣裳就成亲去了。
席间他喝了很多酒,他向来滴酒不能沾,奈何这些乡民豪放热情,又夸赞是姑爷出主意出钱救了菩提乡,他推却不得,只能硬着头皮一杯接一杯的喝,喝到最后吐了一茬,乡民才放过他。
江景水和夫君青梅竹马恩爱有加,夫君意外惨死,她昏天黑地活了一阵,知道夫君还给她留了一个孩子,那就得为他守节,虽不能相夫还能教子,她是不愿意再嫁的。
等江景水把叶梵生扶进了新房,他已经醉的稀里糊涂。怕叶文锦闹事,他被人关在柴房,趁着外面开宴他才跑出来,他跟着二人进了新房,夺过叶梵生放在床上,冲着江景水大喊,“小寡妇,你要克就克我,别碰我哥!”
江景水也是乡绅的女儿,虽不比大家闺秀,也是温雅知礼,她说,“这门亲事是长兄安排的,长兄如父他强配鸳鸯,我也没有法子。”
叶文锦看她这个可怜样子,也没再大吼,甚至有几分商量的语气,“好姐姐,你看我哥才活了十八年,你把他克死了怎么办?你们想要钱,我们可以商量。我说真的,我们老祖宗肯定瞧不上你的身份,到了我们家也少不了受气,何必呢?”
叶文锦一口一个寡妇一个克人,说的都是伤心话,江景水抚了抚小腹转身离开,“这些我都知道……你在这里照顾你哥吧,我再去同兄长说说。”